仙灵绝地是跟仙灵完全隔断开的一处地方,仙灵宗四季如春,薄雾朦胧,景色宜人。

  可这仙灵绝地又是另一幅景象了,倚狐刚踏进绝地就打了个寒颤,一眼望去山川河流都覆盖着厚厚的冰雪,飓风卷动冰霜侵蚀着每寸土地。

  一片雪花飘到了倚狐的肩头,随着雪花落下,倚狐的肩头结起些许白霜,白霜分散,竟是慢慢将她整个肩头都布满,白霜渐渐凝结成冰。

  这一过程极快,倚狐还未反应过来,整个肩头已被冰雪覆盖,尖利寒冷的飓风吹过,倚狐哆哆嗦嗦地抱紧了自己,眉毛处也开始结起寒霜。

  她只觉得仿若陷入冰湖中,从脚心开始一点点凝固发冷,动弹不得。

  紧紧咬着牙根也克制不住源源不断侵袭而来的寒意,视线也变得黯淡无光,她越是努力睁开眼去看清眼前,越是觉得眼花。

  忽的,她腰间有暖意传来,从腰间扩散蔓延传遍全身,她视线慢慢清明,能在白茫茫的一片中找到些别样的颜色,连掌心都热乎了起来,倚狐微微转动脑袋,对上的是沈音清冷无暇的容颜。

  沈音的手搭在她的腰间,金鸾业火挂在指尖,焰火没有烧毁半点衣角,高起的一簇火焰带给了倚狐无尽的暖意,让倚狐越发明白将金鸾火种还给沈音的重要性了,正如沈月华所说,沈音与她不同,沈音将金鸾业火控制地太好,心念所动就是火焰焚烧之处。

  她的确不该收下沈音的金鸾火种,金鸾火种在沈音手中更能发挥她的作用。

  其实她如今也有金鸾火种了,可她并不熟练。

  “还是等你能控制金鸾火种了再来吧。”沈音并不是要阻拦倚狐,她只是觉得倚狐还是应该在生命能得以保护了再来此地,仙灵绝地的冰霜就连修为高强的前辈都抵抗不了,她懂倚狐想要变强的心,可她也担心倚狐的安危。

  “仙师,我可以的。”

  倚狐运转些灵力到了指尖,那里也升起了小簇的焰火,灵力顺着指尖慢慢流转,倚狐闭上眼眸能看到她心口的位置有小簇的焰火在燃烧,她运转金鸾火种并不熟练,所以只能勉勉强强护住心脉,沈音说等着她金鸾业火用的好时,小簇的火焰会布满每一寸经脉而不伤经脉分毫,人和金鸾业火融为一体,随心而动。

  只是这已经够了,够她在仙灵绝地修炼了。

  倚狐朝着身后看了眼,仙灵绝地和仙灵宗只有一门之隔,门外站着沈月华,沈月华身为倚狐的师尊自是要来送她一程的,只是因体质原因,沈月华无法踏入这极寒之地,她仅仅是站在门外都感觉身后有无尽的寒冷朝着她逼来,本就虚弱的身体就更摇摇欲坠了些。

  眉心也结出来了细细的冰霜,倚狐忍不住问道:“师尊,你还好吗?”

  自是不好的,她站在此地只觉得每寸骨头都陷入了寒霜间,她勉强打起精神:“无事。”

  沈音还是没有松开倚狐,沈月华微微皱眉:“师姐,你得相信我徒儿。”

  她急于结束此刻的寒意,慢慢抬起手腕想要将沈音拽出,只是手指还未曾探进门口,她便瑟缩地收回了手,手指上已有凝结的冰霜,沈音终于是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月华,你当真这么惧寒?”

  沈音早年间就奇怪过沈月华的病态了,只是她不肯说,沈音也不是会追问的那种人,她以为风灵鸢来后,沈月华再不与她同来仙灵绝地修炼是因迁就风灵鸢,而今看起来不是这样的。

  沈月华所表现出的一切,都让沈音不得不怀疑,她是否根本无法踏入仙灵绝地。

  “师……”沈月华太冷了,就连声音都像是被冰封住,难以发出声音。

  她无法回答沈音的问题,她只能瑟缩着身躯朝后退去,只落得一个让倚狐万事小心的眼神。

  倚狐也没想到沈月华居然能惧寒到此等地步,她几乎不离开仙灵境地,倒是没有叫外人看出过什么端倪,她眉间的霜雪好似她苍白的生命。

  沈月华是个好人,牺牲了自身,成全了风灵鸢。

  静姝将沈月华教的很好,将沈音也教的很好,都有着舍己为人的精神。

  只是她们牺牲自己来救别人,那被救的人又怎能心安理得呢。

  风灵鸢不能,她也是不能的。

  倚狐回过神,她郑重地朝着仙灵绝地一望无际的冰雪看了眼,迈出了脚步:“仙师,我自己可以的,你去看看师尊吧。”

  沈音并不放心倚狐,她没有立刻转身离去,可倚狐并不会就此停下,她较之往日坚定了许多。

  倚狐朝前艰难地抬步,炙热的心口挡不住迎面而来的飓风,卷席着冰雪而来,好似有尖锐掺杂其中,倚狐一时不备就被冰刃刮伤了胳膊,寒气顺着伤口钻进体内,似要将滚烫的血液都冻结。倚狐没有因为疼痛停下脚步,她开始运转体内的灵力,灵力钻进每一道经脉里,将寒气顶了出来,心口的火焰也越来越旺盛。

  倚狐能感受到体内的灵元飞速转动着,在这里修炼的速度是外面的许多辈。

  她明白若是她真能一日日在此抗住,她总会将那暴涨不受她控制的灵力驯服,也会拥有更为强劲的实力,倚狐开始喜欢这里了。

  倚狐能感受到背后有道目光在注视她,充满忧虑和担心的目光追着她。

  倚狐忽的回转过身,她看到那风雪后的衣袂,她忽的朝着沈音奔去,沈音见她转身回来:“可是想清楚了要再熟悉熟悉金鸾火种,那我们回东南境吧。”

  倚狐轻轻摇头,她一头青丝间满是飘落的雪花,看着竟是像个少白头的姑娘,只是倚狐的脸长得是十分年轻的,脸上依旧存着些稚嫩,稚嫩上又写满了对变强的坚定,她掌心微微翻转,手心已经多了块石头。

  那是她的伴生石,仙灵的弟子都有这样的一块石头,所以在倚狐正式进入宗门后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伴生石。

  伴生石既叫伴生,那也是同归同去,以血气相连,随着主人的逝去,伴生石也会变作粉碎。

  但凡仙灵弟子都会将伴生石随身携带,这不仅仅是身份的象征,还是件法器,仙灵的许多术法都要依靠伴生石来施术,其中用的最多的便是仙灵引路之法,所以几乎无人会将伴生石离身。

  可伴生石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它上面有主人的血气,可以感受到主人的生死,对于倚狐而言重要的是上面属于她的血气。

  倚狐将自己的伴生石递给了沈音:“仙师,我不在东南境的时候,它替我陪着你。”

  她说完掉头就走,一口气走出去很远,倚狐才敢缓缓回转视线。

  这并不是离别,而是为了更长的陪伴而应该去做的努力。

  此次到仙灵绝地,她没有带墨瑟,也没有带任何法器,求得就是变强。

  风雪模糊了视线,她看不到沈音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退出绝地去看看沈月华。

  她只能稳住心神朝着更深的地方走去,她将会在此好好修炼,直到完全能将体内的灵力驯服,掌握好前些日子沈月华交给她的仙灵术法。

  ——

  沈月华从未后悔过搭救风灵鸢,只是每每这种时候时候,她心中会更加明白伸出的援手让她失去了什么。

  她与平常修士不同,病态的身躯较之俗世人还要不如,很多个日日夜夜她都如坠冰窖,她的骨血不属于她,所以不会滚烫炙热,那是没有温度的。

  本身都缺少了温度,就更加惧怕寒冷了,她惧寒,就连灵力都无法抵抗分毫,唯有风灵鸢在身侧的时候,方才可以抵抗一二。

  可她实在是厌极了向身体屈服的感觉,越是冷意高涨的时候,她越是不想去面对风灵鸢。

  风灵鸢不止一次提出过要跟她双修,沈月华知道那样的方法会控制她身体的痛苦,可那样她就更分不清她是喜欢风灵鸢,还是朝着寒意屈服了。

  或许,她得拥有一副正常的躯体,不惧寒冷的,不需要依靠谁的,更不需要跟谁的命连在一起的,那时候的她大概才会明白写在心中的情字,只可惜她早就失去了当个平常修士的权利,那是她自愿被剥夺的,怪不得任何人。

  “咳咳……”沈月华隔着面纱捂住了双唇,吐息间的寒霜竟是穿透了面纱在掌心落下些晶莹的颗粒。

  沈月华望着掌心细小的冰晶,竟是有些想笑。

  这就是她的命,没有挣脱的可能。

  恍惚间她又想起来了那日静姝牵着她的手,指着那奄奄一息的女孩,她轻声问她:“月华你愿意救她吗?”

  静姝对她没有隐瞒,静姝一早就告诉了她接受换骨她将会面临的所有。

  她想那时候她就算拒绝了静姝,静姝也不会怪罪她的,静姝向来是疼爱她的。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是她舍不得那粉雕玉琢的女孩在眼前凋零,她能感受到风灵鸢对生的渴望。

  她虽是病骨缠身,但好歹是活着的,她们两个人一块活了下来。

  风灵鸢不该向她倾诉爱意的,她若是能一直将她视为恩人,沈月华会永远拿她当妹妹,她是孤儿,记事以来只有师尊,后来多了姐姐沈音,再有个妹妹,她在世间也是有不少亲眷的人。

  可风灵鸢的爱搅乱了所有,她的心渐乱。

  偶尔会有回应的冲动,有时又只想逃离。

  好冷。

  沈月华的每一口吐息都是冷的,能在肌肤上落下冰晶的程度,沈月华不由地怀疑她究竟还能不能算一个人,或许她早就连做人的资格都失去了,她只是个异常的怪物,或许有一日她会也化作冰霜,等着阳光落下,随着初晨消失在薄雾间。

  她的血脉也像是被冰霜封住,在她身上扎破个口子流出来的可能不是血,而是碎冰。

  沈月华自嘲地笑了笑,摇摇欲坠的身躯还是承受不住朝下跌落,只是没等她摔下去,她的腰肢就被一双手箍紧,然后她就跌入了个十分温暖的怀抱中,随之而来的还有嗔怪:“师姐分明知道自己的身子骨熬不住仙灵绝地的风霜,为何还不叫上我一块来。”

  不用抬眸,她已经知道是风灵鸢到来。

  偌大的仙灵会唤上她一声师姐的也只有风灵鸢,只是她不该来的。

  源源不断的暖意顺着风灵鸢的身体钻进她的身体,风灵鸢的确可以缓解沈月华的痛苦,可身躯不冷了,沈月华的心却病了。

  她讨厌着依赖感,又无法挣脱身体的渴望。

  这些年她都克制的很好,她没有想到仅仅是在绝地外站上片刻,她的身体会立刻变作已碎的冰,太冷了,所以一点点温暖是不够的。

  沈月华僵硬的手指慢慢回暖,她抬起手臂,微微弯曲手指握住了风灵鸢的袖口:“师妹。”

  沈月华向来都是叫风灵鸢师妹的,几乎很少会叫上她一声师妹,她在点醒自身不该逾越半步的姐妹情谊,脑子却陷入了混沌间。

  太冷了,冷到她想将滚烫怀抱中的温度都据为己有。

  “师姐。”风灵鸢听着沈月华喊她,自是靠她更近了些,她双手都扶着沈月华的腰肢,从后将她搂在怀中,胸口贴着沈月华的后背将暖意分给她,她微微前倾唇就自然落在了沈月华的耳垂,晶莹雪白小巧的耳垂都成了风灵鸢眼中清甜的果子,她有舔舐的冲动,却只敢侧耳倾听沈月华下一句话:“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沈月华脖颈微微转动,她的视线和风灵鸢的视线交汇,她意识渐有模糊之意,眼前的人不像是她的师妹,而是她的药,救命的药。

  她眉间的冰霜随着温暖的到来渐渐化开,变作一滴滴水珠滚落,沾上了轻纱,也染湿了轻纱,轻纱贴合她的鼻唇,沈月华的吐息更为艰难了些,咳嗽声也更为低闷,说不上话来。

  风灵鸢抬手替她揭下来了面纱,她轻声柔语:“这样会不会好些?”

  沈月华柔美的面容被病态侵占,风灵鸢却不会觉得不美,沈月华一身病痛都因她而起,她自是不会有分毫厌弃,更何况她觉得这样的沈月华极美。

  病弱的会让她想捧在掌心,视若珍宝。

  那冰冷毫无血色的唇,在风灵鸢眼底都鲜艳的像是可以汲取汁水的粉桃。

  她心神微微恍惚,距离太近了,就连呼吸间都是牵动她心神的冷香,风灵鸢落在沈月华腰间的手更紧了些,她有不该有的冲动,若是做下,又恐沈月华气恼。

  沈月华眼睫颤动,凝望着风灵鸢的视线带着些朦胧。

  “冷……”不间断被寒意侵袭的身躯,还可以渐渐麻木,可感受到温暖的身躯会不断地想要渴求更多,沈月华一直很清醒地知道如何能让她摆脱寒冷。

  她说冷,唇竟是在朝着风灵鸢靠近。

  风灵鸢睁大了眼睛,直到柔软的唇彻底靠了上来……还未让她感受清楚那柔软的触感,沈月华唇瓣已经从她唇上移开。

  沈月华掐着掌心的肉,胁迫着自身清醒过来,些许无措地凝望着风灵鸢:“我,你……你忘了刚刚。”

  她能看到风灵鸢眼底欣喜到失望的转变,可沈月华更加明白刚刚的她不是要接受那样的情感,她只是生了病,身体的本能让她去渴求风灵鸢,就算她因此而答应风灵鸢的爱意,那也不是心之所向,而是屈服给了一身病骨。

  对她而言,对风灵鸢而言都不公平。

  风灵鸢微微发颤的舌尖舔舐过濡湿的唇瓣,有些泄气地望着沈月华。

  “师姐。”

  她敢想敢做,唯独面对沈月华,再多的修为和气力都是无处用的,她也不能绑了沈月华逼迫她跟她在一起。

  风灵鸢自认为她就算爱到了贪欲四起,也做不到那种地步。

  两两相望有片刻的尴尬和躲闪,她们之间诡异的寂静没有持续太久,沈月华的余光已经瞥到了走过来的沈音,那张清冷的脸上好容易出现了些名为怅然若失的情绪。

  沈音目光所及是风灵鸢搭着沈月华腰的手,她凝视片刻,默不作声地转过头,她似要再去那仙灵绝地,沈月华挣开风灵鸢的手,朝着沈音走去,她一把握住了沈音的手:“师姐,我们回去吧。”

  她还是有些不习惯沈月华没有轻纱遮掩的脸,并不是心生厌弃,只是面对这样纤细病弱的沈月华,她连挣开沈月华钳制的胆量都没有,就好像她多使一份力气,沈月华就会在眼前消亡。

  所以沈音没有挣开沈月华的手,她只是凝视着那张病弱的容颜,又朝着风灵鸢看了看:“你们的秘密我当真不能知道。”

  沈音没有要逼迫她们的意思,只是她心中担心沈月华。

  能让她担心人也不多,倚狐算一个,沈月华算一个,刚刚就是因为担心倚狐这才晚了半步出来看沈月华的情况,没想到风灵鸢已经到了。

  她恍惚间想起来,沈月华的病容就是从风灵鸢出现开始浮现的,她大致猜到了沈月华惧寒,还有她们奇怪的话都和风灵鸢脱不了干系,沈音早就说过不问了,她想转身回去看倚狐的情况,却被沈月华拽住了。

  沈月华甚至只是抓着她的衣袖,沈音都可以感受到沈月华身上源源不断往外冒的寒气,她的手多能感受到些许寒意。

  沈音问出了声,可还是无人回答她。

  她们死守着心中的秘密,沈音也不勉强。

  “你们先走,我回去看看狐儿。”

  沈音要跟她两人分开,没想到沈月华还是拽着她不放:“师姐,倚狐有金鸾火种护住心脉,她不会有事的。”

  提到金鸾火种,沈音兴致愈发低落:“月华,她为何要你的东西,不要我的?”

  沈月华也没有想到沈音居然还在纠结金鸾火种的事,她目光闪动,缓缓道:“金鸾火种于我而言无用,于师姐而言十分重要,我那徒儿心中是舍不得师姐受她半点拖累。”

  沈音并不喜欢从沈月华嘴里说出来的拖累两字。

  “我从未觉得她是拖累。”

  沈月华的记忆中,沈音从不是会斤斤计较的人,她大多数事都不会放在心中的,正因此曲承蔚才敢去挑唆那些长老来抢夺她给东南境安排好的弟子,可眼下沈音不仅还在耿耿于怀多日前倚狐将她相赠的金鸾火种,还给她的事,甚至会因为她一句话而不高兴。

  而这些都跟倚狐相关。

  她虽是收了倚狐为徒,可还是没有发现倚狐的过人之处。

  天下的狐妖有许多,不见得都轮的上沈音来上心。

  可她总会尊重沈音的,在沈月华心中她是无比敬重沈音,那份敬重甚至不低于对她师尊的敬重。

  她劝慰着沈音:“师姐,她只是担心你。”

  沈音握住了沈月华的手,微微用了些了力道:“你觉得她担心我?”

  沈月华的手很轻易就有了青紫的痕迹,风灵鸢连忙上前拽开了沈音和沈月华:“沈师姐,这是肉,捏了会疼的。”

  沈音怔怔地望着那泛起青紫痕迹的手,过于诡异的肌肤反应,沈音都看在了眼里,心中越发觉得她们隐瞒她的是个惊骇的大秘密。

  她轻轻扯动双唇:“月华,我并非有意而为。”

  只是刚刚她的心像是一瞬间被绷紧,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手边的沈月华。

  沈月华轻轻摇头,示意自身没事。

  风灵鸢看着沈月华手上的青痕,有些恼恨自身。

  旁人被捏过肌肤,再是娇嫩也该是先泛起些红意来,可沈月华不同,沈音捏过竟是落下些青痕来。

  同时又不由地埋怨沈音来,她咬咬唇瓣,默不作声。

  其实,沈月华并未感知到痛意,她的手还未从寒意中完全挣脱,微微麻木的手感知不到疼,她平静地挣脱开风灵鸢的手,接着沈音往下说:“那是自然的,她听着金鸾火种与师姐血脉相连吓成那般样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沈音又记起来了那日里倚狐被吓到惊慌失措的模样,那只可怜的蜉蝣跪在她跟前卑微祈求的场景浮现眼前,沈音的心微微颤动,满是不忍:“月华,日后别再吓狐儿了。”

  倚狐其实不用那样可怜兮兮的,沈音从未责备过她半句。

  且不说没有出事,就算真因赠她金鸾火种,沈音落了伤,那也是她心甘情愿的,哪里轮的上倚狐来自省。

  可怜的样子,倒让沈音觉得自己亏欠了倚狐。

  “师姐,我原是无心吓她的,是她自己惊散了七魂六魄,没等着我将话说完就跑了。”

  沈音知道沈月华不是故意的,而是那只小妖没有将沈月华的话听完。

  只是那惹人爱怜的样子,她无法去怪罪倚狐对她的关心,她所有偏激和冲动都是因为关心她,早在倚狐被血蛊的折磨的时候,她就看到过倚狐有多在乎她了。

  倚狐对她的尊敬甚至超过了她对静姝的崇敬,可她恐怕要让倚狐失望了,她并不是倚狐眼里那高高在上,普度众生的神佛,她也有欲望,也有喜怒哀乐,更有忧虑重重的时候。

  比如此刻,她就割舍不下倚狐。

  沈音越发想回头。

  她应该仙灵绝地盯着倚狐的。

  那里的风雪就连修为强劲的修士都抵抗不住,更何况是倚狐那样弱小的小妖,她虽有金鸾火种,可她操控火种的能力很差。

  她要回头,却被沈月华再次拽住,风灵鸢担忧她往前地脚步会扯断沈月华虚弱的身躯,她也伸手拽住了沈音另外一只胳膊:“沈师姐,你要是去了,她这还怎么修炼!”

  沈音没有接话,只是朝前的步子停了下来。

  修炼没有一蹴而就,更没有一步登天,自来都是日复一日的勤修苦练才能换来修为的增长,沈音自己也是熬过仙灵绝地的冰霜才换来了如今的修为,她都是在苦练中成长的,却见不得倚狐吃苦。

  沈音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她曾以为她早在几百年闭关仙灵绝地时,被那些冰雪覆盖了滚烫的心,也尘封了所有情感,除却心中对莫天机的仇恨再无任何事能搅乱她的冷静。

  可倚狐……实在是太令人担忧了,她不够强,甚至算弱,还总想着早日变强,让沈音情不自禁的为她担忧。

  沈音捏紧了掌心属于倚狐的伴生石,伴生石没有失去光泽,也没有出现任何异样,那也就是说此刻的倚狐是并无危险。

  可沈音还是放心不下。

  “月华,你先回吧。”

  “师姐。”沈月华没有想到沈音竟是这般的冥顽不灵,她说了这么多,沈音居然还想要转身回去仙灵绝地。

  要是真让沈音回去,倚狐的修炼结果一定会无疾而终,沈音恨不能将倚狐所有危险都当挡下,可险境也是机遇,她保护倚狐的同时也掐断了倚狐所有机缘。

  这样的倚狐如何能参加十四年后的狸山历练,不是沈月华心狠,只是修仙路上原本就是荆棘满布的,哪里来的一帆风顺,就算真有那也不见得是好事。

  太过顺利的路,更容易半路夭折。

  沈音还是有些固执,她不肯跟着沈月华她们一同离去:“她金鸾业火控制的并不好,我在这看一会儿。”

  沈月华还是苦口婆心地劝着沈音:“师姐,你也不能一直护着她,她将伴生石都给了你,她的伴生石不碎,她就不会有事的。”

  “师姐如今最该担忧的还是笙笙,阿阮修炼过千年,重头再来也比旁的妖容易许多,倚狐得了鳅夔三千多年的修为,笙笙可是毫无根基,狸山历练还有十四年,到时候最难的怕是笙笙。”

  沈月华说的句句在理,这些道理,沈音都是清楚的。

  她也不知为何会这样,沈音还从未这样牵挂过一个人……不,倚狐是妖。

  偶尔会有永远将她护起来的冲动,沈音是敢说这种话的,她有这样的实力,无论再大的危险她都会带着倚狐闯过去,或许她可以永远那么弱小的。

  沈音对倚狐的这份不放心甚至比对更弱小些的玉凝笙还重。

  “笙笙的天资极高,你没发现师姐的灵元也在她体内么,她修炼也会比旁人容易许多。”

  “那就要看师姐这个师父如何教导了。”沈月华从拽着沈音,变作了推着沈音:“走吧,别看了,我那徒儿福大命大必定不会出事的。”

  “月华,她虽不是你想收的弟子,可你也该心中挂忧她些。”

  “师姐,我要是真不想收她就不会送她金鸾火种了,师尊不是常说修炼之事,每个人能走的路都不一样,每一步都得自己走,旁人是帮不上忙的。”

  “可……”

  “师姐,关心则乱。”沈音还有未解的顾虑,可沈月华已经在推着她朝前走了。

  风灵鸢见她推着沈音走,也学着她推着沈音走:“沈师姐,你在这里只能阻止倚狐变强,曲承蔚不也在仙灵绝地,他还没有金鸾火种护心脉呢,放心吧,肯定死不了。”

  她比沈月华直白,没有弯弯绕绕,没有细心劝慰,她眼下只想把沈音送回东南境后,好好跟沈月华谈谈。

  风灵鸢和沈月华的手都落在沈音背上,她轻轻挪动就握住了沈月华的手,沈月华的手还是一片冰凉,甚至挪动几步后,喘息都有些艰难,骨血必然还有着冷意。

  她面色好看了许多,可那寒意必然是没有完全消散的。

  风灵鸢刚想将自身属于圣灵花血脉的灵力继续渡给沈月华,沈月华却抽出了手,她依旧目不斜视地跟沈音交谈着,始终不看她一眼,风灵鸢看着空落落的手心,失落地低下了唇瓣,唇上还有属于沈月华的香甜,难道沈月华就因为刚刚的事彻底不想理她。

  可主动的是沈月华,又不是她。

  她从来都在极力克制着心中贪恋,沈月华究竟明不明白她的日日夜夜不见得比她好过,沈月华饱受冰霜的折磨,她也饱受情字的折磨,她情愿病骨缠身的是她,让沈月华来心疼她,而不是她心疼沈月华,还次次被沈月华拒绝好意。

  从不是因为命相连而爱她,却在爱她后,无时无刻不在愧疚为何那日要她来救。

  她情愿就此死了,换的个沈月华离了这一身病骨,再求她低眸垂爱。

  沈月华根本就不懂她。

  不仅沈月华,这世上就无人懂她。

  风灵鸢又记起来了那日她问倚狐的话,若真如倚狐所说她在死前能得偿所愿也还好,怕只怕就连死时,沈月华都不愿意跟她埋在一起。

  她不管,日后要真死了,埋在那也是倚狐这个徒弟说的算了,等着倚狐从仙灵绝地回来,她就逼着倚狐再答应她一个要求,等着她和沈月华死了,一定要将她们埋在一起,她生生死死都要纠缠沈月华,虽然……沈月华骨血已婚,魂魄寄生骨血,可能不会轮回,而她会化作一粒不完整的魂珠。

  古灵族自来是双生同归,身死后灵魂会缠绕化作颗魂珠,也可以称之为花种,栽种入土假以时日再次降临世间,可她伴生的修灵花早就没了,她的灵魂最多会化作半颗花种,无法生芽的花种。

  那正好,她们都没有轮回了。

  埋在一起变得格外重要,风灵鸢此刻竟是比沈音还要牵挂起倚狐,她松开了落在沈音背上的手,她转过身就要朝着仙灵绝地去。

  她一刻也等不了,她现在就要倚狐答应她日后要将她和沈月华埋在一起,虽然那只小妖一定会用需要师尊同意来搪塞她,她心心念念的那句师娘,倚狐就是这样搪塞她一次又一次的。

  风灵鸢突然朝后走,沈音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鸢师妹,要去哪里?”

  风灵鸢回过头,她看了眼沈月华,咬着牙说道:“去仙灵绝地找倚狐。”

  “……”好不容易说服了沈音,风灵鸢倒是也要去仙灵绝地找倚狐了,沈月华眉心皱起:“鸢师妹,莫要胡闹!”

  沈月华竟是连那一句鸢儿都不唤了,风灵鸢气上心头,她也不惦记去找倚狐了,她跺跺脚怒呵道:“沈月华,是你亲的我,又不是我亲的你,你倒是要疏远我。”

  沈月华还是默不作声,风灵鸢就更气恼了,她转身就走:“好,看咱们谁先死。”

  这一变故让沈音呆愣片刻,她回过神的时候,沈月华眉心又重聚了些冰霜,她满眼诧异:“你居然这么惧冷。”

  沈音指尖翻动就祭出来了些金鸾业火朝着沈月华而去,她想要替她融化眉间的冰霜,却适得其反,沈月华眉心的寒霜反而更重了些。

  “月华,你……”

  她以为神火可以融化世间一切冰霜,可眼前的一幕在提点她并非如此。

  沈音都快遗忘了曾经的沈月华也能随意操控金鸾火种的,不知哪日起,她开始操纵火种越来越吃力起来,就像是突然有一日这股力量和她相冲起来。

  沈月华抬手捂着心口,她淡淡道:“师姐,我无事。”

  可看她这样哪里是没有事的样子,沈音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有些手足无措。

  她烦躁地拧着眉:“风灵鸢,你当真要看着她死了才好!”

  依着她的修为,自是可以感受到风灵鸢未曾走远的,她们的秘密,她无法窥探,这种无措感会令沈音焦灼,但她也明白只有风灵鸢有办法。

  果然她话音刚落下,风灵鸢就出现在了跟前。

  风灵鸢伸手去拽沈月华的手,却被沈月华躲了过去,她心中也是委屈,她指向了沈月华:“沈师姐,你也看到了,她都不让我靠近,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眼眶微红,悲悲戚戚,看着竟是比沈月华还可怜了。

  风灵鸢是硬生生被沈月华气到落泪的,她和沈音自来不和,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跟沈音控诉风灵鸢。

  沈音虽是不明什么毛病,非要肌肤相近才能好,可她也没有什么法子,也只好握住了沈月华的手,强行将她推进了风灵鸢怀中,沈月华羞恼地要挣开,沈音轻呵一声:“别动。”

  沈月华从前就是十分听话的,她自来就很乖,她很听师尊的话,也很听师姐们的话,沈音张了口,她藏在骨子里的软弱又浮了出来,她被仙灵绝地的风雪冲撞的早就昏昏沉沉了,只是一直在强撑。

  此刻感受到满怀的温暖,还有耳边属于沈音的声音,她好似变作了过去的沈月华,那个很小很小的沈月华,半梦半醒地靠着风灵鸢,手却无措地捏着沈音袖口:“师尊,师姐,月华冷。”

  沈音是看着沈月华眉间的寒霜慢慢消散的,她的体温在落进风灵鸢怀中的时候就开始回暖。

  眼睁睁看着沈月华的变化,感受着她对风灵鸢的依赖。

  她眉头越皱越紧,她终于忍不住问了风灵鸢:“你给她下药了?”

  沈音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了,风灵鸢没好气地瞪了眼沈音:“倚狐要是敢给你下药,我就敢给她下。”

  沈音就更不明白了:“这跟狐儿有何关系?”

  风灵鸢不接她话了,她微微垂眸看着沈月华的病态,满目怜惜,语气低沉:“沈师姐,你说话比我管用多了,你帮我劝劝她好不好?”

  “我该劝月华什么?”

  风灵鸢微微扬起头:“劝她跟我双修!”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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