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 因为喻白实在吃不下任何东西,周徽终于放弃了对她的“照顾”,提出要回家拿些换洗衣服, 也顺便去喻白家里拿些她要用的东西。
“你要拿什么,我帮你记着,回去取。”周徽坐在对面床上问她。
喻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让一个认识时间并不太久的人做这些事实在不太好意思,喻白原本打算让人去附近买几件换洗的衣服,对付一下。
周徽看喻白一脸郁闷的不说话, 突然觉得空气中有那么一丝的尴尬。两人尴尬了几秒钟, 喻白用非常沉闷的声音说:“洗漱用品和几件简单衣物就行。”反正也不会住太久, 喻白想。
她指了指床头柜子上放着的包,周徽给她拿过来, 她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把钥匙掏出来给周徽,周徽冲她笑了笑, 并没有问她住在哪。
“你知道我家在哪?”周徽已经合上电脑起身要出门,喻白从身后叫住她,狐疑的看了一眼。
“知道。”周徽回答她两个字, 也不解释什么。
“卧室在二楼右拐第二个房间。”
周徽点点头, 临出门又回过头给她嘱咐:“医生和护士都安排了专门的人,其他人不要让进来, 知道吗?”
“……哦。”喻白看着周徽像家长嘱咐自家孩子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一样嘱咐她, 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只是机械性的回答了一声, 就闭上了眼睛。
周徽看她答应的这么敷衍,叹了口气, 但也没有再说什么,看了她一眼,推门出去了。喻白闭着眼睛听到门锁发出“咔嚓”一声,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的方向,目光又慢慢收回来,落在床头桌子上周徽带来的鲜花上,里面有一张很小的卡片,上面写着“祝:早日康复”。
喻白取下这张卡片,放在鼻子跟前嗅了嗅,卡片沾上了百合花的香气,好像也沾上了周徽身上清冽的气息。
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对着这张卡片说:“周徽,你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一定要留在这里照顾我,因为案子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喻白眼神温柔的笑了一下,“不管是什么原因,谢谢你。”
喻白说完这句话,眯起眼睛看着窗外正好照在她病床上的夕阳,金灿灿暖烘烘的一片,让她由心底觉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心。
周徽从住院部出来,夕阳的余晖完全把她包裹住了。今天的平陵市没有下雨,是一个温暖和煦的天气,风也是暖暖的,但并不很热,令人心情舒畅。
周徽拿着钥匙去了车库,打算先去喻白家里拿了她要用的东西,如果有什么不足,还可以趁时间早去补一补。把车开出车库周徽朝别墅区开去,她还是私下向人打听了喻白的事情,知道她回国之后就住在她丈夫纪深的家里。
据说两个人是在美国读书时候认识的,两人都是平陵市人,远在异国求学,不免思乡之情难耐,对于同国同乡的人非常珍惜,两人算是他乡遇故知,一来二去的熟悉了,又因为各方面都很投机,没多久两个人就在一起了,说好研究生毕业就结婚。
订婚仪式都办完了,纪深因为父亲突然去世回国,喻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起回去,选择继续留在美国读博,听说两人因此分手。这些基本上都是她从韩尉那听来的八卦,根据他所说,喻白曾经的感情史在省公大教书的时候在学生和老师内部都广为流传,她大概从国外回来,各方面比较放的开,本人也并不忌讳他人讨论她的私事,因此并不难打听。
如果说前面的感情史是很多人东拼西凑再经过加工润色得出来的版本,后来的事大概就可以称为官方版本了。
纪深留在平陵市处理完父亲的后事,他母亲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没过多久精神就不太正常。他只好放弃美国的学业,留在平陵市找了家学校升博,也方便照顾他母亲。然后考警校,进入特情大队,又回到美国执行任务,任务结束两人似乎又重新确认感情,回国后结婚。
官方版本听起来总是没有很多人口耳相传的版本听起来有趣,而且对于喻白的事情也是模模糊糊一句话带过,对于纪深回国那段时间的事情也没有任何的介绍,不过周徽也能理解给出官方版本的人的用意,因为那个人是她父亲周伯年。
周伯年大概是想彻底打消周徽对于喻白的好奇,索性一下给她说清楚,但是到了每一个关键环节,又不动声色的跳开了。以至于周徽到现在,也只得到这么一个残缺不全,什么都不像的四不像版本。
周徽无奈的摇摇头,车已经开到了纪家别墅门下,她下车拿钥匙开了门走进院子。院里几棵桃树早已落了花,长出翠绿的叶子,结出了几颗青光光的桃子,看起来还不错,虽不至于说是枝繁叶茂,倒也还算茁壮生长。墙根整整齐齐堆放着几捆砍下来的枯枝,也许是喻白离开两年也没请人照料,上个月回国后才重新进行了修剪吧!
周徽走到门前,发现门口的一棵桃树已经枯死了,因此更加确定这个想法。喻白两年前因为什么急匆匆回美国呢?
周徽对着那棵已经枯死的桃树,思考了一会儿。拿出钥匙,拧开了门锁。
室内格调是偏暗红色的老式欧洲风格,和喻白在Red会所顶楼的办公室风格差不多。别墅很大,房间很多,周徽觉得一扇扇门背后都像藏着秘密,而她现在就好像在偷窥喻白的秘密一样,这种感觉让她心跳加速,又有点兴奋。
周徽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她当然不会随便推开一扇门,去探索门背后的秘密。即使没有其他人,她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她强迫自己上楼,按照喻白给她说的方位,快速找到喻白的卧室。
推开门,周徽发现,竟然出奇的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房间自带的衣柜,还有床旁边只放了一盏台灯的床头柜,风格也和整个别墅的布局十分不搭,像是临时收拾出来似乎只是打算睡个觉的房间,像是宾馆客房。
周徽拉开房间里那个不算太大的衣柜,里面整整齐齐陈列了一整排的西装套装,以黑白灰居多,其他颜色也有那么几件。周徽从左至右一路看过去,甚至没有发现一件休闲服。周徽想到几次见面喻白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身西装,甚至去她家里那次也是,好像什么时间都等着和人谈生意,一会儿休息时间都不给自己留。
周徽本来想拿两件外套给她,怕她早晚太冷,现在一看果断放弃。按照自己放衣服的习惯拉开了衣柜下方的抽屉,取出几件内衣装进手提袋。又进卫生间拿洗漱用品,这时候夕阳已经全部落下去,周徽打开灯,把要用的东西给她装好,又“啪”的一声按灭卫生间的开关。
她锁好门,走到车跟前打开车门,把手提袋刚放进去,突然听到身后一阵疾风朝她袭来,周徽条件反射的立刻闪开,紧接着她就看见一根铁棍落在她眼前,“哐当”一声,正好打在车门上,留下一个不算浅的凹痕,离她只有一寸远。
周徽难以想象,这一棍子要是落在她头上,她究竟还有没有命活。周徽皱了皱眉头,这就是喻白说的,没想要她命的家伙?
周徽在拿铁棍的家伙还没反应过来,就抓住了他的手腕,但对方力气显然比她大,挣脱了几下,就挣脱开来。又锲而不舍的朝周徽挥过来。周徽快速反应过来从棍子底下躲过,身侧又有一人朝她冲来,周徽朝后一闪,躲过那人的袭击。
退了两步,两个人同时向周徽发起进攻,周徽反手夺了一人手里的棍子,堪堪挡住另一人的进攻,被夺了“武器”的人,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脸色阴沉着朝周徽走来。
周徽倒是没多大压力,从前刑侦队执行任务,十几个小流氓也不是她的对手。周徽决定速战速决,铁棍拿在手里,看准两人的手腕打下去,掏出手铐按住一个小流氓就反手给他铐上了手铐,又眼疾手快的把另一人按到在地。
别墅区向来安静,绿植环绕,远离噪音,别说是晚上,就是白天也听不到多少吵闹的声音,像是为本市有钱人隔离出来的一片园林。他们几个在这闹出这么大动静,早有附近家属打电话给物业投诉了。
这时候保安赶过来,大老远就喊:“那边怎么回事?是业主吗?快停下,不然报警了啊!”
周徽掏出证件,说:“不用报警了,我就是警察。”
保安刚想骂出口的脏话一下卡在喉咙里,好半天才转过来,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露出一个几乎扭曲的笑容,说:“警官,您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两个小流氓闹事,你们怎么回事,这种人也往里放?”周徽有点情绪在里面,如果今天回来的是喻白,她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不过她也没打算得到答案,皱了一下眉头,给附近打了电话,让他们来人把这两人带回去。
周徽等到人家派出所来人,交接完工作才往家里去。中间空隙时间给喻白发了条短信:
【你那边没事吧!】
很快喻白那边就给她回过来两个字:
【没事。】
周徽悬着的一颗心稳定下来。
这边事情处理完就开车往家方向走,好在离得并不远,周徽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又给喻白拿了几件外套,和几件她买回来还没穿过的休闲服,都是几件极其宽松的T恤,不知道喻白会不会穿,不过周徽还是打算先给她预备上,穿不穿就是另一回事了。
临走时,周徽看到床头放着的杂书,想着喻白在病房待着闷,她又一直办公不怎么说话,挑了两本还不错的,塞包里给她带过去。
刚才的事浪费了太多时间,周徽回到医院已经是晚上九点往后了。喻白坐在病床上百无聊赖的翻手机。
窗外蛐蛐儿在草丛里唱出悦耳的声音,几只飞蛾轻轻撞击着医院病房的白炽灯灯罩,一下又一下,仿佛乐此不疲。
周徽还记得小时候听过的飞蛾扑火的故事,那时候她觉得小小的飞蛾怎么有那么大的勇气,后来她渐渐能够理解,有些人就像飞蛾一样,在无尽的黑暗里不断的寻找光和热,乐此不疲,至死方休。
周徽的目光落在喻白身上,她正好这个时候听到开门声抬起头,露出了笑容:“你回来了!”
一句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问候。
周徽心尖一颤,拎着东西,站在门口,也回以同样的笑容,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