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警车里, 周徽给大光头和报案人一人倒了杯温水,两人还哆哆嗦嗦说不了话,一个比一个抖得厉害。
等了一刻钟, 两人还没停下来。
韩尉两腿交叠着靠在车门边,圆珠笔敲了敲笔录,有些无奈的喊了一声:“嘿!哥两个谁先说,报案人?叫陈……陈什么来着……”
韩尉低头把笔录翻得哗哗作响。
周徽无奈提醒:“陈胜发。”
韩尉抱歉的笑笑,把笔录一合,接着问到:“对, 陈胜发, 说说刚进来的时候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看到凶手, 或者什么遗漏的事情还没在电话里说清楚的。”
一小时之前,报案中心突然接到一通报案电话, 工作人员接通之后,电话那头却迟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一分钟之后, 电话自动挂断了。
这通电话一开始并没有引起警方注意,以为只是打错的电话,或是骚扰电话。
但同样的号码五分钟之后, 又一次打了进来, 还是迟迟没有人说话,直到工作人员已经准备挂断电话。
这个时候,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报案人陈胜发断断续续的声音。
“死人……死人了……杀人了……快……快点来……”
“什么?先生, 您刚说什么?您再说一遍好吗?喂, 喂, 您还在在吗?先生……”
嘟嘟嘟——
电话又一次挂断了。
接电话的警察害怕真出什么事,又将电话回拨了回去, 直到第三次,陈胜发才勉强说清楚一个地址。
“沙湾……沙湾码头……码头仓库……有人死了!你们快来……”
报案中心赶紧联系附近派出所的人先过去看看情况,因为陈胜发电话里没有说清楚具体位置。
派出所警察在沙湾码头几十间仓库找了大半小时才确定陈胜发的具体位置。
赶到现场的时候,陈胜发躺在仓库门口,满脸满身都是血,警方差点以为他就是死者,走过去一看才发现人是活的,吓得小警察一个激灵,以为大白天撞见鬼了。
陈胜发见警察来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五分钟,终于恢复了点神智,连滚带爬的爬过去,嚎的根本停不下来。
这会儿,终于安分下来点,但又抖得半天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
陈胜发旁边坐着的大光头,据说是这家仓库的老板,不知道哪听来的消息,听说自家仓库出事了,赶紧赶了过来。
非要进仓库里拿东西,结果刚看了眼尸体,吓得和陈胜发一样,现在在车里抖得停不下来。
韩尉敲着笔录,面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两个人属实有点无奈,皱着眉头抬眼看向周徽:“周队,现在怎么办?要不先送医院打两针镇定剂?”
周徽也很头疼,扶着额头捏了捏眉心说:“再让他俩缓缓,里面工作不还没结束吗?”
韩尉只好点点头,靠在车门边上继续等着。
过了好一阵,大光头才终于缓过点劲儿来,勉强不抖了。
周徽觉得大概能问点话了,抓准时机赶紧问:“你是这家仓库的老板?”
大光头情绪还有点不稳定,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是,是,我是这家仓库的老板。”
周徽接着问:“陈胜发是你的员工?”
“是。”
周徽瞟了一眼旁边抖得停不下来的陈胜发,视线转回大光头身上:“今天他来仓库干什么?你知道吗?”
大光头点点头:“知道,知道,我让他来仓库拿点货。”
“什么货?说清楚点。”
大光头挠挠头说:“也没什么,就渔具,烧烤架啥的,这不是最近下雨码头上烧烤摊开不了吗?我就想让陈胜发把烧烤架拿回去,晚上给兄弟们烤个烤鱼。”
周徽朝仓库里面抬抬下巴,说:“仓库里死了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大老远就看那么一眼,这哪能认出来。”大光头勉强笑了两声:“而且人都给剁成那副鬼样子的,就是认识我也认不出来……”
周徽把刚拍的现场照片放在他脸前,语气毋庸置疑:“再好好认认,到底认不认识这个人。”
“哎哟!警官,您别吓我了。”大光头又一次看到满脸是血的尸体,吓得朝后仰了仰,他拍拍心脏说:“您在让我看一百遍,我也认不出这哥们。不过……看着确实不太眼熟。”
最后,大光头又确认了一下,肯定到:“真没见过,不认识。”
“好。”周徽收了照片,视线又朝仓库方向看了几眼,斑驳的铁皮门,落了漆的彩钢板,沙湾码头清一色都是这样的码头仓库,在看时好时坏的电灯线路,周徽不太抱希望的问了句:“仓库里装监控了吗?”
果然,大光头一听这话,摆摆手“嗐”了一声:“这破仓库谁还没事安个监控,里面又没啥值钱的东西。而且这地方,三天两头的断电,还装个屁的监控。警官,赶紧让公家来给修修吧!每回报上去,说线路有问题,回回说修,结果一拖二拖,拖了好几年了,连个公家的人影都没见着。”
周徽:“接线不良的问题不归我们公安局管,你得给街道办或者政府反映。”
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接着往下问:“那你这仓库门锁呢?也经常坏?”
刚才勘察现场的时候,发现仓库的门锁坏了,但是看情况不像是被人为破坏的。
锁孔已经生锈严重,有被雨水腐蚀的痕迹,应该是自然老化造成的。
大光头耸耸肩,不以为然的说:“这破锁,早该换了,雨季几个月,三天两头的下雨,哎!上回就差点把我钥匙给别断在里面。怎么,这锁有问题,也能找公家来给修?”
周徽:“……”
“上一次进仓库是什么时间?”
“啊?”大光头一愣,后知后觉的反应了一下,说:“那不就三天前嘛!那会儿码头上还能摆摊呢!我晚上得出摊做生意不是!结果,这大暴雨给下的,搅黄我生意不说,还让这大哥们跑我仓库来了。唉,妈的,真晦气!怎么就我倒霉。”
大光头说的唾沫横飞,激动处一拍大腿,直接跳了起来,光头“哐”一声,撞上车顶,才捂着头嗷嗷直叫的坐下:“哎哟我去,疼死老子了!”
“三天前?”周徽微微皱眉,没理会他的乱叫,盯着他说:“昨天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
男人愣了愣,反应过来周徽为什么这么问,一下慌了神,语无伦次的叫起来:“警官,警官,这死里面的哥们真不关我事啊!我昨晚这个时间正梦里和周公打架呢!就在家里床上,我老婆能作证的,我真没杀人啊!我家庭和睦,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我犯不着杀人啊!警官!我真不知道这死人怎么会到我的仓库里来的,我……”
周徽和韩尉被他一车轱辘话吵的脑袋嗡嗡响,周徽有点头疼的制止他:“行行行,情况我们了解了。具体情况我们会和你妻子核实,如果没什么问题,做完笔录你就可以回家了。结案之前,暂时不要离开平陵市,手机保持开机状态,有情况我们会随时联系您。”
大光头这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抱怨:“唉,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警官,你看,刚才让那哥们给吓得,手机屏都给摔碎了。脑袋还给撞个大包。”
韩尉拍拍他的肩膀,忍不住叹气说:“那你是挺倒霉的哈!”
“可不是。”大光头手还在光头上捂着,扯着嘴角说:“我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遇上这种事,警官,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案?我真等着拿东西,不然生意没法做了。”
周徽合上笔录,沉声说:“回家等消息吧!结案了我们会通知你来领回自己的东西。”
笔录做完,又简单问了陈胜发几个问题,现场勘察工作也告一段落。
周徽坐上驾驶座:“收工,回市局。”
因为死者死状极其残忍,被定为恶性杀人案,市里对这件案子极其重视。
张裕南也在市里领导那立下了军令状,限期破案。
命令下达到周徽这里,她压力也很大,刚结束一个河道杀人案,刚过一个多月,又来了个码头碎尸案。
不仅凶手没头绪,现在连死者身份都无法确定。
第二天下午,周徽正在证物室里翻找证物,企图找到点案件的突破口。
韩尉突然推门进来,靠在门边上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跑过来,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办公室方向说:“周队,回办公室,孟法医找到案件突破口了。”
周徽心下一惊,赶紧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拉着韩尉就往办公室跑:“那快走。”
办公室里,孟连素拿着尸检报告,边翻页边说:“死者体内有吗|啡成分,我们都知道,吗|啡一般可以用作医学上的麻醉镇痛药,主要针对术后以及创伤后的疼痛,或者癌症病人。剂量都有严格控制。”
她语气一顿,对周徽站着的方向看过去,眼神微微一压:“但死者体内吗|啡的成分明显高于医用范畴。”
周徽眼皮一跳:“死者吸毒?”
孟连素看着她耸耸肩,又翻了翻尸检报告说:“很有可能,死者体内的吗|啡成分,和海|洛|因类似,你们知道,海|洛|因最主要的成分就是吗啡,死者体内的吗啡成分很像海|洛|因,不过具体和市面上流动的海|洛|因是不是一样,恐怕你们得找禁毒大队了。”
正说话间,窗外飘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韩尉眼尖的最先叫出来:“小公主?她怎么来市局了?”
“赵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