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 警察、保镖、洗脚妹乌泱泱站了一屋子人。
周徽眼睛扫过大厅,视线在喻白身上落了几回,忍住心中一大堆疑问, 转过头对秦桦说:“这些人怎么回事?洗脚妹说你不让她们回家?”
秦桦故作惊讶的笑了笑,看向洗脚妹的眼神却明显多了三分警告:“没有的事,警官。我们就是岗前培训。”
“岗前培训?”明目张胆的威胁,让周徽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她眼神一压,冷声到:“岗前培训不让人出洗脚城?手机全部没收?秦先生,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话!”
秦桦显然和警察打交道惯了, 太极打的极好, 知道警方没有切实证据不敢拿他怎样,张口还是刚才的原话:“警官, 就是岗前培训,我们岗前培训就这规矩,都是她们自愿……”
韩尉听不了这种明目张胆的狡辩, 率先提住了离他最近的阿左的领子,扬声吼道:“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阿左也不是吃素的,当保镖最忌讳被人抓领子, 仿佛被人抓住命脉, 他一下挣脱开韩尉,火冒三丈的回敬:“非法拘禁?警官, 要不要扣这么大帽子给我们啊!你问问他们几个, 是不是自愿的?”
洗脚妹见到阿左凶神恶煞看过来的眼神, 全都临时改了口。
按摩师, 九叔几人也拖长声音,敷衍的说:“就愿意待在这, 你们警察管得着吗?”
嚣张的态度瞬间让一屋子警察很火大。
韩尉手底下提起来一个满脸是血的人,正是刚才被阿左推倒在桌上的那人。
他又一次提高声音吼道:“那这个呢?这个也是自愿的?他头上伤谁打的?”
阿左眼神轻蔑,双手叉着腰往那一站,也不甘示弱的吼道:“他自己没站稳,摔成这样的,是不是也怪我们啊!臭警察,小心我告你诽谤啊!打的和摔的都分不出来,回你妈妈怀里多喝几年奶再出来吧!”
韩尉:“你说什么?我#*/&%\…”
一众警察被气得不轻,大厅里两方势力僵持不下,气氛压到临界点。
周徽皱着眉,视线终于定在喻白身上,她垂眸不辨喜怒的问到:“你呢?也是自愿的?”
“我?”喻白闻言抬头,手指附在脸上,始终只对周徽露出半边脸,不耐烦的开口:“对,我自愿让一群狗看着,周警官,有时间多花点心思在案子上吧!”
周徽一愣,眼底情绪交织变换,几经克制,才稳了稳声线说:“那好,说说和苗登什么关系。”她把笔录翻得哗哗作响,眸光冷冷扫过在座的几人:“看样子,应该已经知道苗登遇害的事情了?那就不用拐弯抹角了,直接说吧!”
“生意伙伴。”秦桦避重就轻的回答,一张口就是身经百战的老油条。
“什么生意?说清楚点。”
秦桦微微一愣,随即低头划了根烟,眯着眼睛吸了一口,放松的往沙发里一靠,笑着说:“就皮草生意。低价收购劣质皮草,我们再改造,高价卖出去,中间商赚差价嘛!绝对合法,你去查。”
周徽冷笑一声,眼底寒了几分:“秦先生,没记错的话你是做医药行业的。喻白,休闲娱乐行业。还有洪九,开理发店洗脚店的。怎么,去一趟缅甸,几个人都改行了?”
周徽把三人和苗登的机场照片甩在桌面上,三人斜眼瞟了一眼,目光都有点不屑。
“臭警察,这能说明什么?老子爱干什么干什么?”九叔最先开口,半躺在沙发里,抖着二郎腿,张口就骂:“你这么牛逼,怎么还没查到凶手,去查啊!我们也想知道凶手是谁?”
秦桦两指夹着烟,在另一座沙发里扬扬手,镜片后的眼神微微一压,浅笑着接过话头补充:“警官,查到了麻烦通知我们一声,我们好去警局领遗体,兄弟死了,总要把他的尸体送回家乡。”
几个刚入职没多久的小警察,听了两人的话早就安耐不住怒火,冲上前去脱口而出:“说什么呢!你们几个老实点,知道什么赶紧说,警察问什么回答什么,明白吗?”
几人稍稍一愣,听着这句不痛不痒的怒意,都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
秦桦似笑非笑的一指,对周徽挑挑眉说:“这几个实习生还没毕业吧!脾气这么爆?多上两年学再出来做事吧!学成之前就别出来给周警官丢人了。”
周徽神色微冷:“我的人怎么做事,就不劳秦先生费心了,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她目光一转,投向从警察进来到现在就说过一句话的喻白身上,气息浮了又沉,扬扬下巴问到:“喻小姐,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喻白左手附着脸颊,垂眸倚坐在沙发里,柔和的眉骨在本就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不真切,她微抬了下眼,淡淡回到:“没有。”
说完,又垂了下去。
周徽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从进门开始到现在,喻白几乎就没抬头看过她。
对比之前,今天的喻白简直判若两人。
她胸口堵了口气,满腹疑问不知从哪开口,目光一垂落在她裤脚的血污,当下倒吸了一口凉气,瞪着秦桦和九叔:“你们……”
两人对着周徽突如其来的怒火都晃了瞬神。
秦桦微愣过后,注意到周徽不断下落的目光,眉峰一挑,唇边勾起一抹笑意:“看不出来,周警官挺怜香惜玉。”
周徽嘴唇紧抿成一条线,目光不善。
秦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放心,我没碰你的小美女,那血不是她的。不过……她脸上的伤,确实需要处理一下,她不愿意在这处理,那就麻烦周警官带她去处理一下吧。”
警车里。
周徽刚从药店买了两包冰袋上来,默不作声的收了伞,钻进车里来。
车内暖气开的很足,周徽上来后带进一股寒意。
原本靠在后座上阖着眼的喻白抬了抬眼皮,肿着半张脸没说话,看起来心情很差。
周徽眉目深沉的看了她一眼,沉下一口气,拆了冰袋的包装。
手里拿着冰袋靠近了一看,才发现喻白左边脸颊不正常肤色格外突兀,她眼底寒意渐深,手下一不留神失了分寸。
“嘶——”喻白在她并不温柔的手法下忍了半分钟,终于忍无可忍的倒吸一口凉气,无奈道:“周警官,你轻点啊,你这样敷我明天干脆别见人了。”
“很……疼吗?”周徽跟着倒吸了半口凉气,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手下动作瞬间轻柔了许多:“那我轻点。”
喻白轻叹了口气,眼睫轻颤,没再说什么,阖了眼任由周徽摆弄。
周徽给她敷了一阵,感受到她不太均匀的喘息,手上动作一顿,目光柔软的询问:“还是很疼?要不我去给你买盒止疼片?”
脸上冰冷的刺痛感突然消失,喻白疑惑的睁开眼,正好对上周徽柔光似水的眸子。
她呼吸一滞,沉下一口气,淡笑着摇摇头:“不用这么麻烦。”
她伸手轻轻把人往回拉了拉,垂眼望着她,柔声说:“外面雨大。”
周徽垂眸,目光落到手腕处纤细的手指,眼底又柔和了几分。
窗外雨水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的响,冷透了,她心底却独留一片温暖,在心房蔓延开来。
车内狭小空间内安静了几秒钟,周徽咽下一抹不知所谓的情绪,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今晚的疑惑:“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也是摔的。”
喻白愣了一瞬,气息一沉,目光转向窗外,玻璃上的雾气挡住了视线,只能看到马路上零星闪过的车灯,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东西。
她略叹半口气,转过头来看着周徽说:“遇到条疯狗。”接着,眉毛微挑给她形容:“疯狗咬起人来什么样,你知道的哈!”
周徽:“……”
看着喻白明显不想进行这个话题,她也没再问,气息一沉,拿起冰袋又敷在喻白脸上,手上动作已经非常轻柔。
可还是看到对面的人又一次因为疼痛合上了双眼,眼睫轻微颤动,努力平稳住的呼吸也尽显刻意。
周徽胸口气息浮浮沉沉,只觉得喉咙处压着一口气上不来,呼吸不自觉重了两分,她叹了口气说:“所以,这大半个月你到底去哪了?”
这句话混合着雷雨声传进喻白的耳朵里,她阖着的眼皮微微抬起,气息顿了顿:“你不都已经知道了吗?”
周徽拿着冰袋的手还停留在喻白的脸颊,四目相对时,指尖也不免颤了颤,她眼底眸光闪烁,直望进她眼眸深处:“我想听你亲口跟我说。”
喻白一怔,眼神晃了晃,伸出双手突然抱住了她。
周徽身子一僵。
感受着胸口突然靠近的温热,有点猝不及防,异样的气息在她胸腔中霎时弥漫开来,沾染上了一抹绯色。
她原以为,自己绝不会去靠近像喻白这样的女人,疏离清冷,诡秘多变,是一本她永远也不会翻开的书。
但此刻,触手可及的亲密距离轻而易举便撞碎了理智,胸口那片温热,散发着危险而致命的吸引力,撞得她心口气息浮了又沉,像一艘触不到岸的船。
喻白眼底的柔光掀起波澜,又抱紧了些,舔了舔嘴唇,眼底闪过看不清的情绪,贴着周徽耳边,低声吐出几个字:“周徽,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