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温软, 尾音缠绵。
打湿耳廓处最敏感的肌肤,周徽心弦蓦的一颤。
问出口的问题突然之间没了意义,全数浸在一片蜜意绵绵的汪洋里。
她深吸一口气, 垂下眼睑,微凉的指尖小心翼翼碰了碰伏在胸口人的脸颊。
耳边传来一声暧昧的呢喃,喻白顺着她的动作又往近贴了两分,手指缓慢攀上了她的肩头。
隔着不足半寸的距离,柔声问:“礼物喜欢吗?”
周徽一怔,想到已经被放在卧室床头柜上的小猪佩奇, 下意识点头。
动作恰好落进她微微抬起的瞳仁里, 喻白眼底立刻浮上些温柔的笑意, 紧靠在她身前的曲线缓缓上移,将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 “喜欢就好。”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喻白低迷的声线混在其中,突然渲染出点别样的氛围, 空气中暗香浮动,让人不自觉沉迷。
周徽喉间一紧,下意识闭了闭眼, 朝着她向上攀爬的角度俯身下去, 鼻息间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木质香,不冷冽, 也不过分浓重。有种恰到好处的舒适感。
“我该回去了。”
忽然, 鼻息间那抹木质香倏地消失了, 胸口的温热也跟着一同离开。
周徽已经被抬到云端的情绪突然一瞬间落空, 仿佛刚才一切的亲昵都是假象,空间内暖热的气氛降了几个度, 她微微一怔,问到:“回去?大唐洗脚城?”
喻白气息一沉,轻轻推开了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她,柔声说:“出来这么久,其他人还等着呢!总不能让你同事和秦桦九叔他们一直干等着,他们可不会请你的同事喝茶。”
“我是要回去好好审审这两个人。但是……”周徽皱着眉头叹了半口气,尾音微微上扬:“你被打成这样了,还要回去?”
喻白眼尾抬起半分,点了点头。
周徽收起所有情绪,轻轻皱起了眉头,身子向后仰了仰,眼尾一压,不动声色的询问:“必须要回去?”
喻白一愣,随即垂眸狡猾的一笑:“你在套我话。”语气顿了顿,舔了舔嘴唇纠正她:“不是必须,但我最近住在那里。”
周徽深吸一口气,索性挑明了说:“所以秦桦连你也软禁了,他威胁你?”
喻白哑然失笑,无奈道:“没人威胁我啊!说了是自愿的嘛!”
周徽:“……”
她想着应该要说点什么,就听喻白的声音又接着响起:“不过苗登的案子我们确实也在调查。”
周徽想起刚才大厅里那个被打的满脸血的人,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有怀疑的对象吗?”
“周警官要这么问的话……”喻白语气微微一顿,伸手抹去车窗玻璃上的雾气,窗外的雨哗哗的下,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街灯下的树枝被吹的左右摇摆,仿佛下一秒钟就会断裂。
隔着雨帘,她指了指前方的街道,转过头对周徽说:“洗脚城一条街都是怀疑对象,做生意仇家太多,看到利益大家都想来分一杯羹。话说,你当警察外面也一堆仇家吧!”
周徽挑眉微顿:“各个都到了把人剁碎的地步?”
“哦,那倒没有。”喻白身子掉转过来,抬眸再次朝周徽那边倾身过去,眼底闪过柔和的笑:“所以,那就要麻烦周警官帮忙调查了,不然我也不放心就这么离开洗脚城。”
她气息一沉,眼底柔光依旧:“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周徽胸腔中说不清的情绪上浮下沉,又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转头拉开了车门。
两人回到大唐洗脚城的时候,九叔正搂着一个洗脚妹聊得火热,当着一众警察的面也完全不避讳。
“来!亲一个。”九叔嘴伸过去就往洗脚妹脸上凑。
看的一众警察当场黑脸。
一个小警察看不下去了,冲上前一把拉开了九叔和洗脚妹。
“她是我女朋友。”九叔一愣,当即没皮没脸的扯着嗓子就喊,把洗脚妹扯回自己怀里又亲了一口,阴沉沉的看着小警察嚣张的说:“怎么了?我们拍个拖也碍着你们这帮臭警察了?看不惯?那就滚吧!”
小警察气急:“你……你别太过分了!”
秦桦夹烟的手一顿,镜片后的眼底浮上些笑意,抬抬下巴对小警察说:“小姑娘没谈过恋爱吧!今年多大了,要不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他慢条斯理的吸了口烟,眯起眼睛将人上下打量一番,笑着说:“像你这个条件,我们很多客人都喜欢的。”
周徽走近了,拉过小警察,对着秦桦冷冷开口:“秦先生,我劝你和你的人最好收敛点,你这家洗脚城要不想再开了就直说,最近市局扫黄组的同事正好在扫附近的夜总会,也不多你这一家洗脚城。”
“周警官这就回来了?你这么关照我可受不起,我店里绝对合法合规,哎!你们领导都知道的嘛,我店里的税可一分钱没少,各项指标也都达标,就不劳烦警队兄弟亲自跑一趟了。”秦桦半客套半威胁的说,就是不见半分紧张,转过头不痛不痒的对九叔说了句:“九叔,行了,给人周警官一个面子,别玩了。”
九叔兴致缺缺的推开洗脚妹,躺在沙发里打了个哈欠,拍拍大腿站起来说:“行吧,那三哥,我就先上楼了睡觉了。”
说完,在一众警察咬牙切齿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进了电梯。
周徽沉下一口气,稳了稳情绪,目光转回秦桦身上,公式化的口吻开口:“秦先生,聊聊苗登的案子吧!既然你们也不想警察每天上门,那就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尽快破案。”
秦桦一怔,扶了扶眼镜,笑着点点头表示:“当然,周警官的工作我们肯定配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周徽一扬下巴,说:“苗登遇害之前是住这里吧!我要查看他的房间。”
“没问题,周警官跟我来吧。”秦桦耸耸肩,领着警察来到了苗登住的地下室。
房间很大,有四十来平米,是间没有刷漆的毛坯房,房间层高很高,一扇很小的窗户开在最上面,看样子还被从外面封死了。
电灯只有一只小瓦数的灯泡,从三米多高的房顶垂下来,没多少亮度。
周徽站在门口扫过房间里仅有的木板床和角落里一张不大的折叠桌。
第一反应是,这里已经被人彻底清理过。
出过无数次案发现场,见过太多被害人居住环境的周徽很清楚,只要有人居住过的地方,就会留下属于这个人的痕迹,即使时间再短,再爱干净的人,也不可能抹除所有的生活痕迹。
而现在这间据说是苗登住过五天的房间里,虽然木板床上被褥散乱,床脚扔了两件脏T恤,数据线、耳机缠成一坨堆在枕头边。床下凌乱摆放着一双拖鞋,边上是已经喝空了的矿泉水瓶。折叠桌上还有半碗没吃完的盒饭。
一切看起来好像都很合理,符合一个短住之人应该有的生活状态。
但是,桌面积落许久忘记擦去的灰尘,地面拖动重物摩擦留下的痕迹,墙角摆放大型箱柜蹭落的漆皮,还有刻意营造出来的生活气息,都预示着这个房间原本的样貌。
这根本就不是苗登住过的房间,不过是临时拿了他几样生活用品过来充数的赝品。
周徽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手底下检查着为数不多的几样物品,并不打算在各种证据尚不明朗的情况下打草惊蛇。
她戴着手套拎起床脚颜色已经发黄的T恤,转过头对秦桦淡淡说到:“秦先生,苗登的私人物品我们需要带回警局,你没有意见吧?”
秦桦依靠在门边,闻声稍稍一怔,随即笑着开口:“没意见,没意见,周警官请便。”
周徽目光转回来,把手里的T恤装进证物袋,示意警员把其他证物也装起来带回去。
拎着证物袋,周徽走到门口对秦桦说:“确定房间里是苗登全部的私人物品吗?”
秦桦点点头,说着一套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确定,苗登刚来平陵市没多久,统共没几样东西,不过,他失踪那天身上带了什么就不知道了。”他好像好奇的多问了一句:“发现尸体的时候,他身上都有什么?护照、手机?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在身上?”
“案件细节不方便透露。”周徽淡淡开口,不动声色的瞟他一眼,觉得这句话他问的非常多余,好像急于要从警方这里知道些什么。
发现苗登尸体的时候,警方在他身上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护照、钱包、手机,一样都没有。
这些话周徽当然不会说,自动绕过这个话题,重新向对面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苗登是什么时间失踪的,你还记得吗?”
秦桦一愣,微微挑眉,倒吸了一口气说:“这……周警官倒是把我问住了,苗登失踪那天我刚好不在,出去谈生意了,昨天晚上回来才知道人已经失踪了,只知道人的前天出去的,具体时间……我找人给你问问。阿左!”
“阿左不在这,楼上安顿洗脚妹呢!”喻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下来了,靠在地下室通往一层的楼梯扶手上,两指间夹了根烟,吐出一缕烟丝说:“我给周警官说吧!”
秦桦耸耸肩,不置可否。
喻白唇边勾起笑意,远远对周徽挑了挑眉,踩着高跟鞋施施然地从楼梯口走过来,一条胳膊支在胸前,另一条抬高了把烟送到嘴边,深吸一口,才缓慢开口:“苗登失踪的具体时间是前天晚上十点半,阿亮……就大厅里一跤把自己脑袋摔破的那个,他和黄毛最先发现苗登失踪的。”
周徽有些无语:“黄毛又是哪个?他人呢?”
“呃,他是洗脚城的保安,这人……”喻白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手指附上额头,斟酌着说:“他现在医院里躺着呢!昨天晚上出去找人的时候没留意脚下,也摔了一跤,腿骨折了。”
周徽:“……”
喻白勉强笑了笑,继续说:“黄毛前天晚上九点左右和阿亮在地下室门口聊天来着,两人喝了点酒,结果阿亮走之后黄毛就给睡着了,十点半才清醒过来,醒来的时候苗登就不见了。”
“也就是说,没人知道苗登是什么时间失踪的。”
“可以这么说。”喻白皱眉挥了挥眼前的烟雾,补充:“不过大致时间可以锁定在前天晚上九点四十到十点半之间,希望对你们侦破案件有帮助。”
周徽一挑眉,目光看向斜上方的监控摄像头,扬声问:“当晚监控没开?”
喻白稍稍一怔,目光随着她一起望过去,对着监控摄像头瞟了一眼,耸耸肩回她:“这个坏了。”语气一顿,指了指楼梯口方向,接着说:“大门口倒是有一个能用,但是那天晚上雨大,电路不稳,刚好苗登失踪那段时间的监控一直是黑屏。”
周徽眉毛微微一压,眼神锐利的盯住她说:“整栋洗脚城只有大门口一个监控?”
这种哄新人的话周徽当然不会信,不过即使她这样明着问了,对面也未必肯老老实实把监控录像交出来。
果然,如周徽所料。
喻白眼尾一垂,夹着烟的手指压上鼻梁,略感抱歉的说:“楼上是有几个摄像头的,不过最近天气差,店里没生意,所以楼上监控都没开,而且开了估计也没什么用,苗登的活动区域就在地下室和一楼,恐怕无法帮周警官确认苗登失踪的具体时间了。”
喻白说完,露出一个略感遗憾的表情,又摸出一支烟,低头点着后,抬眉对着周徽吐出一个烟圈,冰凉的烟丝尽数喷在她的耳廓:“周警官还有什么问题吗?”
周徽浑身一颤,喉咙滚动。
喻白把对面周徽的情绪尽收眼底,垂眸浅浅一笑,轻吐着烟丝摇曳转身,留给周徽一个意犹未尽的背影,“没有的话,那我上楼了!”
周徽沉下一口气,在微妙的氛围里说了一声:“收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