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舞结束, 又接上第二支,第三支……
直至音响渐停,舞厅的人逐渐散去, 喻白才好似意犹未尽的松开,退开半步遗憾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周徽不知道这是否又是演戏,下意识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暗中监视的目光。
“Frank不在这里。”周徽咬了咬下唇,站在半步远的距离望着她,眸底颜色深沉, 低声说:“你不用一直演戏。”
“演戏吗?”喻白眼底闪过半分错愕, 随即垂眸一笑, 眼底那抹被很好的掩饰下去怅惘好像从没出现过,她轻挑眉梢发出一句轻叹:“对了!我们是在演戏。那么, 做个好演员,把这场戏演下去,暗中的监视随时都在。”
周徽只看到对面人笑得妩媚动人, 伸出手挽住了她的胳膊,动作亲昵早已超过安全距离。眼尾微抬望着她,语气温柔到不可思议:“现在, 我们去哪?我的秘密情人。”
周徽原地一怔, 出口的话被堵了堵。
喻白没听到她的回答,提议:“去喝杯酒?”
“好啊。”周徽闷声说。
院子里来往的人还是很多, 各个脸上浮着虚假的笑意, 与他人攀谈, 这里大概是商界的名利场, 今晚来这里的人也不单单只是捧场,都各自带着目的, 或为结识权贵,或为一步登天,总之,目的不纯。
如此看来,喻白的戏演的是真好,所谓做戏做全套,装也要装的有始有终。
周徽垂眼望着身边人,笑容果然比那些人真实多了。
松开她,喻白走到长桌前端了两杯酒过来,一杯递给她,酒杯轻轻一举,“叮当”一声,与她碰了碰杯,眼底笑意盈盈。
周徽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对着那双看不到底的眼睛,总觉有点异样的情绪悬在心口,入口的酒也没尝出是什么滋味,心不在焉便下去半杯。
喻白的目光落过来,稍稍一愣,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挡,“酒不是这样喝的,周警官。”她叹口气,从周徽手中抽出酒杯,招手叫服务员过来,吩咐几句什么,转头柔声说:“回房间吧。这酒很烈,我叫人送了醒酒汤。”
周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才感觉到烈酒入喉的灼烧感,脑袋沉了两分,有点难受。
甩了两下脑袋,还是不见好转,头反而更昏沉了,只得点头应喻白的建议,回房间。
房间在二楼,住的都是留宿的客人,果然如Frank所说,客人很多,房间并不够住,只预留给她们两人一个房间。
周徽脚步有点虚浮,强撑着才上了二楼,到了房间门口,扶额靠在墙上,垂下眼眸看了一眼开门的喻白,忍不住说:“这是什么酒?后劲这么大?”
“威士忌。”喻白抬眸一笑,推开房门顺手把周徽扶进房间。
坐在床上,周徽缓过点劲儿来,没有刚才那么难受,腾出一点精力看了眼房间环境。
是个半中式的套房,和院子的装修风格差不多,外间两座木质沙发,桌上摆了两件玉器,墙上两幅古董字画,不知道是不是真迹。里间卧室一面衣柜,一张双人床,顶上搭了帐幔,床边有块屏风,周徽没猜出做什么用。
“我换件衣服。”
喻白从衣柜那走过来,手里拿了件睡袍从周徽眼前飘过,施施然转身,绕去了屏风后面。
哦,原来是这个用处。
周徽抬眼望向屏风,薄纱的质地,上边行草题了几句《游园惊梦》的戏文。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
周徽意识不清明,脑子也转慢半拍,目光竟顺着逐字看过去。
忽而,屏风后的人红裙滑下,雪白的肌肤在《游园惊梦》的意境里若隐若现,周徽呼吸蓦地一滞,万般思绪如春光乍泄,一瞬间涌上心头。
她胸口上下起伏,被灼烧的厉害,虽不是第一次看见,但这次总和以往不同,因为那一个吻。
周徽清醒的意识到这份变化的来源。
又抬眉瞟过去一眼,心底积压的浴火便如同洪水泄堤般冲破了理智的堤岸。她突然之间领略到古往今来无数西方作品中描绘的神秘东方魅力,一个东方女性将会永远充满未知的吸引力。
喻白回眸,余光浅浅看她一眼,露出若隐若现的半边眉,眼尾压下点风韵,恰好看到周徽又一次忍不住瞟过来的眼神,半抬起的眼尾轻轻一垂,唇边划过一抹暧昧不明的笑。
几分钟后,喻白终于系好睡袍,转出屏风,长发散落在肩头,眸底柔光似水,她走到床边对周徽说:“醒酒汤送来了我叫你,你先睡会儿?”
声音柔软成一滩水。
周徽眼睫轻颤,深吸一口气抬头说:“我不睡。”
喻白微微挑眉:“头不痛?”
周徽觉得再这样下去她今晚迟早陷进去,咬咬牙,努力抵挡住“敌人”的糖衣炮弹,又深吸一口气问到:“今晚的事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解释的吗?”
“一个吻,需要解释什么?”喻白目光半分不错,上前两步离她更近些,垂眸,伸手,指腹轻轻划过她的唇,轻吐出两个字:“初吻?”
周徽气息一顿,咽了咽口水,差点把持不住,好容易稳住理智,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哦。不是这个。”喻白再次伸手点了点她的唇,垂眸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像是真的在思考似的,故作疑惑的问道:“那是什么?”
分明就是故意逗她。
周徽被她有意无意的撩拨搞得心烦意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横在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处踌躇徘徊。
半晌,下定决心的一闭眼,沉下一口气站起来,眼底多了两分清明。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喻白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周徽却又向前逼近一步,再一步,直到把人抵在屏风上才停住。
寸步不让,步步紧逼的架势似乎在表明态度,喻白抬眉一怔,眼尾处隐了三分愕然。
周徽的晚礼服还没换下来,高跟鞋踩着让原本就悬殊的身高差更加明显,喻白后背抵着屏风,前方的周徽寸步不让,整个人被钳制的动弹不得。
突然惊讶的发现自己才是陷入进退两难之地的那个人,心情瞬间有点复杂。
周徽显然没有她这种想法,动作快过理智一瞬,率先在地理位置上取得优势,不代表她真的心里有底。
钳制?
她钳制得住吗?
心思各异的两人互相掂量了一下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都觉得敌强我弱,不宜恋战。但又都不愿意先放弃抵抗,因此打肿脸充胖子似的往上冲。
周徽硬着头皮迎上去,反而找回一瞬的理智,低头冷眼审视着喻白,也同样拎起找回的所有理智审视自己。
她听到自己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在三楼找什么?秦桦究竟让你来这里找什么?”
一下冲淡了刚才氛围里的温热,气息都跟着冷下去几度。
喻白那边面上并无多大反应,还是采用她一贯的策略风格,手指攀上周徽的肩头,仰头问她:“周警官,把今晚当做是一次约会不好吗?”
这句话一出口,周徽建设了许久的气势陡然下降,直线跌落至谷底。
“不好。”她赌气般的说。
都是假的,算什么约会。
第一次看到周徽这副模样,喻白一时之间还有点无措,无可奈何的发出一声轻叹:“一定要在今晚谈工作吗?”手指缠绕上她的发稍,搅动几圈,喻白挑挑眉歪头看她:“而且,你确定自己现在还理智尚存?”
喻白等着对面人说出一贯喝醉的人都会说出的那句话。
“确定,我又没醉。”
六个字说的异常笃定。
果然。
喻白忍不住唇边莞尔,刚想应着她哄两句,就听她下一句四平八稳的说到。
“你和秦桦,还有洪九,刚带苗登回国他就被人杀害,剁碎了扔在码头仓库。杀人手法是挺残忍,不过你们真的这么在意一个生意伙伴的死活?软禁所有人也要替他找出凶手?恐怕不是吧!你我都清楚秦桦带苗登回来的目的,他是个制毒专家,但是现在秦桦在平陵市还没有动作,让我来猜猜看,毒品配方不见了?”
周徽气息一沉,自问自答到:“你们怀疑东西在Frank这里,怀疑他就是杀害苗登真正的凶手,所以秦桦派你来这里找,找苗登丢失的毒品配方,对不对?”
条理清晰,逻辑缜密。
喻白一挑眉,不可思议到:“哇!你居然真的没喝醉?”
下一秒,周徽晃了晃脑袋,倒进了她怀里。
“……”喻白哑然失笑,耸耸肩把人掀下身去,扶上床躺好:“说了酒很烈的。”
凌晨一点半,喻白撑着脸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另一只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楼下宴会还没结束,时不时传来几声微弱的人声,房间隔音不错,关上窗几乎什么也听不到,否则照这样闹下去,整层楼的人都别想睡觉了。
眼眸垂下半分,手里的打火机一收,喻白冲里间问了一句:“周徽,你睡着了吗?”
除了平稳的呼吸声没人应她。
沙发里站起来走进房间又问了两声,声音不算小,又伸手推了推,床上躺着的人只是小幅度的动了动,并没有醒过来。
看来是真喝醉了。
喻白眼底眸光沉了沉,重新换了衣服溜出房间。
门轻轻关上的那一刹那。
周徽缓慢的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