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警官, 一起上钟楼看看?”
喻白分析结束,向周徽提议。
“韩尉,孙也, 先去路笔录,重点问刚才有没有人注意到死者是怎么摔落的,或是与死者生前有非正常接触的,以及是否有人看到死者以及其他人员上了钟楼。”周徽交代完任务,最后补充一句:“孟法医来了赶紧尸检,我先和喻白上去看看。”
院子里人声还很嘈杂, 门口聚集着今晚来这里参加晚宴的宾客, 发生了死人事件, 每个人似乎都有点烦躁,着急着想要出去。
周徽转过头对喻白打了个响指, 一指头顶钟楼方向:“走!我们上去!”
两人一起上楼,别墅没装电梯,只能走楼梯上去, 喻白在前,周徽穿着拖鞋,费力的提起长裙, 往楼上爬。
“要不你去换双鞋?”喻白在二楼楼梯口站定, 回眸看着周徽脚上的拖鞋,礼服裙摆都要拖上地面, 指了指二楼她两的房间。
“不用了。”
喻白扶住楼梯扶手, 倒吸一口凉气说:“你确定不会摔倒?”
周徽看看自己脚上的拖鞋, 又看看喻白穿的高跟鞋, 十厘米的细跟,她大概跑起来的时候能直接踩断, 思索两秒钟说:“高跟鞋不会比拖鞋穿着更舒服。”
“好吧。”喻白微微挑眉,看着她耸耸肩说:“也许你说的更有道理。”
喻白转头继续往楼上走,穿过三楼走廊,推开通往阁楼的木门,灰尘迎面扑来。
“咳咳——”
喻白边挥手边往后退,刚退两步就撞上周徽。
“慢点,站稳了。”周徽眼疾手快扶住她,把人扶正了。
果然,高跟鞋容易摔跤。
“你先在这,我进去看看。”侧身挡在喻白身前,周徽又一次打开木门:“哇!这么大灰尘,多久没人打扫了?”
借着走廊昏黄的灯光,依稀可以看到通往阁楼的楼梯间积了厚厚一层灰,没个一年半载还真没法成这样,好像房顶还有蛛网。
周徽皱着眉头挥手左右乱挥,把眼前灰尘拂开,最后叉着腰回头:“Frank大半夜不睡觉跑来钟楼吃灰?”
喻白微挑眉梢,看着周徽忍俊不禁道:“那就要问问约他上楼的那位朋友了。”
说着,食指指了指上面,意思是上去看看。
“这么笃定一定有人约他?”周徽突然发问,脚步也停留在原地没动:“没可能是他自己没站稳摔下去的?”
喻白步伐一顿,点点头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她沉下一口气,漆黑的眸底闪过一抹晦明不定的眸光:“不过,我们刚查到他这里,得知他与苗登之间有联系,他就意外死亡。这个概率恐怕不是很大?我更偏向于Frank是被人杀害。”
周徽点点头,叹了口气回她:“这个推断不错,不过仅有这些线索还不足以证明Frank是被人杀害,甚至苗登和Frank就是同一人所杀。警方办案必须讲证据,证据不足,并案侦查的申请都拿不下来。”
有时候办案流程确实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拉长办案周期。但是,刑事案件是这样,危害性大,震慑力强,必须按部就班走好每一步流程。否则一旦因为个人的主观想法路子走偏,造成冤案错案,那将会给当事人不可逆转的损害。
出现这样的情况实在没什么好抱怨的,查证据,寻找联系案件的证据链,就是刑警的工作。过程枯燥乏味了些,细说起来也是乏善可陈。
周徽打开手电,“先看看有没有留下凶手的鞋印。”
楼梯间只有一个人的鞋印,四十一码左右,波浪条纹鞋印,看起来像是拖鞋,她蹲下身去,拿量尺量了一下。
和Frank的鞋码类似,给韩尉打了个电话确认,又拍张照片过去,确认了鞋印的样式。
“是Frank的鞋印,这些鞋印可以看出来死者当时走得很稳,应该不是受人胁迫。不过,凶手的鞋印怎么没有?”周徽收起量尺,转过头看着喻白询问:“上钟楼还有其他通道?”
“不清楚。”喻白耸耸肩就想上楼。
周徽胳膊挡在门口一拦,又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两双鞋套,递给她一双:“换上,别破坏现场。”
阁楼顶上就是钟楼,两人爬上去,发现钟楼另一侧果然有个回旋式的楼梯,直通一楼后院。
楼梯是铁质的,看起来年久失修,已经锈迹斑斑,踩在上面会发出不小的声响。
周徽朝下看了一眼,甚至有片刻的晕眩。
这个高度摔下去,不死也残。
她转过头去,环胸对喻白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个凶手的胆子真的很大!虽然人群大多数都集中在前院,但是也不是说一个人都没有,随便哪个人来后院遛个弯,谈个恋爱,这个凶手都得暴露。”
周徽说这句话的时候,晚风正好吹过钟楼,周徽趴在围栏里侧,看Frank摔下去的方向,楼下大概孟法医已经到了,她看得见一抹白影,蹲在地上尸检。
检查了一下围栏,铁质的栏杆出留下点刮痕,应该是人摔下去的时候挂掉的铁漆。
周徽一抬头,发现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庄园的全貌,院子里的中式装潢和这栋西式的别墅很不搭,和钟楼就更不搭。
她又仔细看了看钟楼,觉得这个钟楼大概就是个摆设,指针不知道几年没转过了,还能看到齿轮处爬满铁锈。
周徽转过头问喻白:“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私人庄园修的不伦不类,现在流行混搭风吗?还有,谁家民用住宅会把钟楼盖在屋顶上面?”
钟楼建在住宅之上,在民间有种说法叫“神压人”,按照风水学的说法,不吉利。
民用住宅也少有这么建的。
喻白撑着下巴回忆了一会,指着这座钟楼说:“据说这个庄园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一所教会学校的宿舍楼,后来还住过几个英国的神父,几经转手,换了三任还是四任主人,直到上世纪末,才转手卖给付家。”
她语气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很久远的事情,半晌,若有所思的说:“付朗喆的父亲,小时候我跟家人来这里做客的时候见过几面,呃……是个老古董,喜欢收藏古画、玉器,大概这栋房子能够满足他和他那位美国夫人的共同喜好吧!”
“好吧。”周徽又看了眼房子的构造,耸耸肩说:“难怪,我说这中西结合的这么刻意。”
“嗯,我也觉得。”喻白十分认同的点点头,于是得出结论:“他和他那位夫人一定都非常别扭,把泾渭分明做到了极致。”
周徽:“……”
一低头,看到脚边的烟蒂,两支。
她蹲在地上,看着两支烟头,已经熄灭,看样子已经有一阵时间,距离付朗喆摔下楼,楼下传来宾客的惊叫呼喊,已经过去四十分钟。
“死者生前也许在钟楼抽烟,他在等人。”
喻白也蹲下去,蹲在周徽旁边,转过头对她说:“和我的想法一致,否则半夜三更即不回房间睡觉,也不下楼招待宾客,一个人跑上钟楼抽烟,实在不像是一个宴请了上百名宾客的主人应该做出来的举动。”
周徽拿物证袋装好两支烟蒂,在喻白眼前晃了晃:“如果运气好,带回去也许可以化验出属于凶手的唾液。”
没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周徽站起身,拿对讲叫技术科上来采集鞋印,以及指纹信息。
她又看了看回旋式楼梯,爬这种楼梯,出于安全性考虑,也需要手扶扶手才上得来,如果能采到不同于死者的指纹,对破案来说会有很大帮助。
等技术科的人上来的间隙,周徽站在栏杆边上,晚间风有点大,她站在喻白身前挡住风口,垂眸问她:“对了,你对Frank的家庭情况了解多少?”
喻白看着眼前离她很近挡住风口的周徽,眼底目光柔和几分,舔了舔嘴角,咽下一抹不知所谓的情绪。
周徽见喻白晃了瞬神,没有回答,率先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告诉她,“我查过一点他的资料,华贸电器的太子爷,父亲付易东,十七岁创业,正好赶上八十年代淘金热,赚了第一桶金,之后一直做的都是家电这一块,做了几年国内市场,就把市场推广到美国,没听说和东南亚地区有什么接触,所以付朗喆为什么会和苗登扯上关系?”
喻白沉下一口气,看着周徽平静的说:“因为付朗喆是个瘾君子。”
周徽眉心一跳。
“这件事情在圈子内部人尽皆知,前几年他们这帮富二代的圈子里盛传这件事,都说他父亲付易东为了瞒下他儿子的吸毒史,跑断了腿,背后不知道打通多少关系,往政府高层送了多少礼,才没让媒体公开报道他儿子吸毒。”
喻白眼尾一垂,看着周徽目光沉了几分,晚风轻轻吹过,喻白眼底浮上的眸光闪烁,明了又暗,她很淡的开口:“付朗喆是否真的和苗登之间有什么超乎朋友之外的关系我不清楚,但是他确实对毒品的需求量很大,上个月,你们警方查严明昌的时候,我也暗中查到点事情。
东郊附近的暗桩透露给我一点消息,据说,付朗喆他们这帮富二代组成了一个圈子,专门聚在一块吸毒,磕嗨了包个小姐,随便哪个夜总会待上一整夜,总之乱得很。如果传言是真的,恐怕你们禁毒大队和扫黄组有得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