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白贴着墙面, 轻轻叹了口气:“再不走我喊人了。”
语气明显柔下来,气势掉了一大截。
周徽听起来,像是暧昧。
一吻过后的暧昧。
因着这句没有任何威慑性的暧昧, 周徽没有走,握住喻白的手腕说:“跟我下山。”
喻白站在原地没动:“我不会跟你走。”
“为什么?”
喻白眼底噙着笑,语气意味深长:“因为你是警察,我是毒贩。”
她低头,微凉的指尖附上周徽的手,肌肤的触感让周徽下意识一颤, 下一刻那仿佛没有体温的手指已经拨开她的手, 喻白抬起头:“下次, 带上手续来抓我吧。”
“你……”
周徽被气笑了,翻脸不认人的速度能直接去申请个世界纪录了。
她点点头, 压下情绪,问:“好,那我来问你, 春光夜总会跟踪你的那个卧底警察,他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周徽问的直接, 她想要从喻白嘴里得到这个答案, 她希望亲口听见喻白说,这件事情和她没有关系, 一切都是瓦卡做的, 而她, 只是被再一次派出来执行卧底任务, 执行完任务就会跟她一起回去。
但是,喻白没有给她预期的答案。
她抬了抬眼睑, 手臂环绕,意味不明的看着她淡然到:“你说呢?”
语气漫不经心,好像对于这件事情早就已经了如指掌,早就已经心知肚明,却丝毫不在意。
这种态度,是周徽没意料到的结果。
“表妹!表妹——”貌钦的声音从前院传来,打断周徽想要接着再问下去的想法。
喻白说不上是什么表情,声音裹在晚风里:“接风仪式要散场了。”
周徽不得不走,貌钦要带人离开,她也得跟着下山。
后院里没有失踪孩子的下落,寨子里也没有发现孩子的踪迹。
喻白还是背靠着墙,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眼神示意周徽应该走了。
“下山去,回去后不要再上来。”
貌钦已经往后院里来,手里拿着手电,灯光快要晃到她们这边。
周徽只能出去:“表哥,前边已经结束了?”
貌钦打了个哈欠,把手电给周徽拿着,说:“没有,那还早着呢!这帮人估计得闹到天亮,不过我们没必要待这里了,都是些大的武装势力要跟瓦卡哥谈合作,他看不上我们这些人,待着没意思,直接下山吧。”
说到这,他压低声音问周徽:“你的任务办完没,办完咱们就走吧。这里到处都是毒贩,要是被发现我带个条子进山,我完蛋了。你也得完蛋。”
周徽余光瞟了一眼墙角,发现喻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抬头对貌钦说:“我还要再检查一遍后院。”
“我的好妹妹,咱们走吧,你还要检查什么?”貌钦额角渗出冷汗,害怕身份被揭穿,瓦卡那帮人的手段他是清楚的,他们对付叛徒的手段,他也一清二楚:“瓦卡那帮人,没底线的,你的身份要是暴露了,咱们得一块玩完,快走吧,我求你了。”
周徽转过头,手电光照向他,皱着眉头低声说:“小点声,你也说被发现了得交代在这,那就不要再乱说话。”她脚步一转,对貌钦说:“跟我来。”
“来?我也来?”貌钦原地愣了一下,赶紧追上周徽:“我们到底要在后院找什么?”
貌钦因为已经和警察绑在一条船上,不得不按照周徽说的做。
他手上的势力都已经控制在警方手里,身家性命都攥在警察的手里,他不敢耍花样。
“找哪里有藏人的地方。”周徽回头给貌钦交代,其实来之前在警察局的审讯室里,吴局已经给他交代过一次,告诉他,今晚来寨子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失踪的孩子。
孩子一共有十个,平陵市丢失的六个和佤邦村子里丢了的四个,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警方却找不到一点关于孩子的踪迹,如今早就已经过了破案黄金期,时间过去的越久,丢失下落不明的孩子就越危险。
周徽带人来佤邦也已经两天,两天时间本以为能够从春光夜总会下手,围捕瓦卡之后,直击他的大本营,救出那些失踪的孩子,但是因为卧底警察的牺牲,把所有的一切计划全盘打乱,警方不得不重新部署工作,重新制定行动方案。
喻白的身份还没有确定,卧底牺牲的事情她也没有承认不是她做的,这些隐患让周徽摸不着底。
貌钦在停放数量皮卡车的后面推开一扇门,冲周徽低声叫了一声:“表妹,手电筒给我照照,这房间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着,回头我再摔一跤。这破地方,不知道是谁的寨子,后院里连个灯都不给装,瓦卡也真她妈会挑地方。”
貌钦边说边骂,越骂就越起劲儿。
周徽示意他小点声,回头招来人,就把手电扔给他,说:“行了,那间房我找过,是个柴房,里面除了木材没别的东西,小孩不在那里,你找一找就出来吧。去其他地方检查一下。”
貌钦从房里出来,重新关上门:“也是,这房门都没有锁,要是真是瓦卡他们抓了那帮小娃娃,也不会关在这里。”他三步并两步走到周徽身边,说:“那你说他们会把人关在哪?可能不在这里呢?瓦卡的大本营又不在这,这里就是他临时找的一个集会地,就像春光夜总会一样,被警察查出来一个,还可以接着找下一个。”
貌钦说的有道理,周徽也清楚瓦卡绝不会把地点选择在自己的大本营,他在大牢里待了二十五年才出来,什么事情都做的谨小慎微,之前出来一个月的时间,更是连面都没有露。
警方根本摸不到他的行踪和活动路线,也不清楚他和什么人合作,和哪些人做生意,今天算是瓦卡第一次出现在警方的视野里,“那你知道瓦卡的大本营在哪里吗?”
貌钦耸耸肩,回她:“不知道。”
“瓦卡出来一个多月了,你不知道他的落脚点在哪?”
貌钦叹了口气说:“瓦卡非常小心,这次好不容易越狱出来,除了身边的亲信,几乎谁都不信,你看屋里,那些跟他谈合作,谈生意的,也没有人知道他大本营在哪。我只知道,在山上,但是具体在什么地方,那恐怕只有他几个亲信知道了。”
周徽皱了下眉头,问:“那喻……喻姐,她知道吗?”
“她肯定知道啊。”貌钦笑着跟她说:“喻姐是瓦卡的军师,瓦卡现在几乎什么事都交到她手里,让她负责,不方便露面的生意也交给她去做,喻姐是瓦卡哥身边最信任的人了。你看,前几天,春光夜总会那些生意,宴请道上各路人马,给瓦卡打通国际贩卖毒品的渠道,那都是喻姐一手操办的。”
周徽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她和瓦卡怎么认识的,你知道吗?”
“怎么认识的?”貌钦拿着手电若有所思,想了想说:“怎么认识的我还真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貌钦的笑容有点意味深长:“道上有些传闻,说喻姐是瓦卡的情妇。”
周徽没说话。
貌钦接着说:“早几年,听说她一直在美国那边做生意,瓦卡出狱了,她第一个来接他,两人之间没点那种关系?”
周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睁眼看着他说:“行了,瓦卡就没有其他亲信吗?”
貌钦愣了几秒钟,后知后觉“哦”了声,说:“有,有。还有鬼子母。”
“你知道鬼子母?”周徽一惊。
貌钦站在手电灯后面,几乎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他背靠着皮卡车边抖脚边说:“那怎么不知道,当年瓦卡哥的得力助手,那可是帮了他不少忙呢!听说,当年瓦卡运输毒品的国际渠道都是他提供的,当时,瓦卡还只是山中一个不起眼的武装势力,手里就有那么一点从附近村民手里收购上来的罂|粟,根本成不了大气候,后来是靠瓦卡不知道哪里给他搭桥牵线,才让他后来的毒品生意做的那么大。”
“鬼子母给他提供的渠道?”
“嗯。”貌钦给周徽描述,似乎回忆起二十五年前的往事:“鬼子母是个厉害角色,当时我二十出头,还在佤山某个寨子里给人家守大门,一年来老大的面都没见过几回,那时候的瓦卡,也还只是一个小寨子的老大,谁都觉得他成不了大气候。但是,没等两年,他突然之间找到渠道,开始在缅甸境内大量贩卖毒品,那几年的市场很自由,也没有现在这么多规矩,所以,后来瓦卡发了财,在佤山大量召集人手,发展自己的势力,他定的规矩,就是规矩,没有人敢违背。”
“他有什么规矩?”
“买小孩喽!”貌钦耸耸肩,接着说到:“还有不允许其他寨子的人抢生意,谁抢就杀谁,我当时以为瓦卡短时间内这么厉害,是因为他有本事,但后来发现是鬼子母,那个佤邦地区人尽皆知的人牙子,是他在暗中帮助,瓦卡才能爬的这么快,不然他早就被其他寨子老大火并中杀了,哪还能活到今天。”
“鬼子母?”周徽重复了一遍这个最近频频出现的名字,看着貌钦问到:“你以前见过这个人吗?”
貌钦半张脸隐藏在大片的阴影里,气息沉重,半晌,他开口了,声音低沉:“二十五年前,瓦卡的大本营,我见过这人一次,和他有过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