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卡大本营。
橡胶树包围寨子, 远处看过来青葱一片,皮卡车沿着山路一路急驶,扬起半人高的尘土, 在寨子前稳稳停下。
四个身穿军绿色野战服的保镖立刻走上前去查看情况,看清人,为首那人把枪一收,皱眉问到:“阿青,怎么回事?车不开进去?”
卡车门推开,阿青从车里跳下来, 气息还没理顺就说:“瓦、瓦卡哥在吗?”
“在、在啊。”为首那人愣了一下, 手指朝后一指:“里面跟人谈生意呢!”
阿青听后, 撒腿朝里跑,把那人的一句“到底出什么事了”远远留在身后。
阿青一路跑进寨里的竹屋, 推开门没顾得上看清里面的人,迎头就说:“瓦卡哥,交、交易失败。”他理顺气息:“三个孩子被警察带走了。”
“什么?!”房间主座里的人, 猛的从椅子里站起来,上前一步揪住阿青的衣领,居高临下的视线仿佛一把利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阿青两手堪堪握住瓦卡的手, 求饶的看着他, 硬着头皮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交、交易、交易失败了,三、三个孩子全落警察手里了, 瓦卡哥。”
男人的手从阿青衣领上松开, 抬手附上后脑勺, 来回搓了搓头发, 视线重新落回阿青脸上,眼底的目光似笑非笑:“交易失败?交易为什么会失败?”
阿青下意识朝后退开半步, 惊恐的看向瓦卡:“不、不知道。”
“不知道?”男人眼睛轻轻眯起来,冷笑着点点头,提起一口气保持最后仅剩的理智:“喻白呢?喻白在哪?”
阿青站在原地,全身抖成筛糠,已经不敢再说一句话。
“喻姐在后院。”旁边一人提醒。
瓦卡一把推开阿青,走到说话那人跟前半步远的地方咆哮:“叫她来见我!”
那人高的像一根竹竿,听到这句话,三两步跑出房间,直奔后院。
后院。
阳光西斜,黄昏前的阳光照进郁郁葱葱的院子,向地面投下斑驳的树影,光影交错,像是一幅黑白画卷。
“吞!让你们吞下去。”
宁静祥和,只有偶尔几声鸟鸣的后院,突然传来狠厉的人声。
接着是几声微弱的哭声,伴着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隐在木门背后,平添三分沉闷。
喻白靠在木门旁,环着胸吸烟,很细的烟卷,用食指跟中指夹住,吸了一口,没再往嘴边送。
“吞!吞啊!”
门背后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比刚才更加狠厉。
喻白深吸一口气,扔掉烟头,转身推开了身后的木门。
一个矮个的男人背对着门,右手拽着一个女孩的头发,左手拿着一杯透明液体,压着女孩的头往下按。
女孩嘴角淌下混浊白沫,眼神已经涣散,瘦小的身子不断下坠。
“妈的!小杂种!给老子吞。”
喻白上前一步,劈手夺下男人手里的杯子摔个粉碎。
杯里的液体洒了一地。
“干什么你!”
男人丢开女孩,气急败坏的转过头,还没看清是谁,左脸上就挨了一巴掌:“艹|你姥姥,谁他妈……喻姐。”
男人话说一半,看清对面人的脸,突然就不敢说话了,被打的左脸火辣辣的疼,也不敢伸手去捂:“……喻姐,您……”
喻白视线一垂,落在桌面上,两指夹着剩下的半包白|粉,抬起头问:“谁让你给他们吞这些。”
男人这才敢手指慢慢附上脸颊,捂着被打肿的半边脸,欲哭无泪:“喻姐,是、是瓦卡哥让我喂给这几个娃娃的,您知道的呀!”
“我是问,谁让你喂这么多的。”喻白声音很轻,甚至有点温柔,但是男人却一点都不觉得喻姐比平常时候更温和,他察觉出一种猎豹捕获猎物之前的从容。
“我……”
喻白看着他,语气依旧很轻:“昨天夜里死的那个,已经让警察找到了,还不知道收敛?”
男人忍不住辩驳:“喻姐,喂多喂少不都那回事吗?今晚就送过去了,反正到了那边,卖给那些人,他们也一定让他们吞白|粉,好控制他们。”他给自己壮了壮胆,补充:“瓦卡哥交代的。”
“是吗?”
喻白眯起眼睛,眼神逐渐变冷,吓得对面男人浑身直冒冷汗。
屋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才前屋那个高个跑进屋来,看到矮个男人指责到:“怎么还没好?不是说让你把这些喂给那六个孩子吗?”
矮个子小心翼翼看了眼喻白的脸色开口:“我还没喂完……”
“怎么还没喂完?”高个也不看背对着房门的人是谁,劈手夺下喻白手里的白|粉扔给男人,不耐烦的说:“赶紧喂,喂完我好跟瓦卡哥交差。”
矮个看看手里的白|粉,又看看喻白沉潭似的脸,干笑两声不知道该干什么。
“对了,喻姐呢?”后来进来的那个高个还没反应过来,抬头对矮个男人说:“瓦卡哥找她,你看到喻姐了吗?”
矮子伸手指了指门口一直好好站着,把他们两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的喻白,讪讪笑了两声:“喻姐、喻姐她……就在这。”
高个心下一惊,连忙急着道歉:“哎呦!喻姐,没看到您在这呢!多有得罪,不好意思。瓦卡哥找您,让您去一趟前屋。您看您这要不……先跟我走一趟?”
喻白转过头,提起一个笑容:“瓦卡哥找我什么事?”
高个眼珠一转,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那走吧。”喻白眉头轻皱,抬了抬手。
“那……那我还要给这几个娃娃喂白|粉吗?”矮个子小心翼翼插句话。
“喂!”
“不喂!”
高个和喻白,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矮子站在门框里欲哭无泪:“到底喂还是不喂?”
“不准喂。”喻白看高个一眼,转过头冷冷淡淡的对矮个说:“瓦卡哥那里我去交代。”
“知道了,喻姐。”男人松一口气。
前屋里,并没有见到瓦卡,房间里只有几个穿筒裙的女人蹲在桌边收拾散落在桌面的烟蒂和果皮。
喻白环顾房间一周,挑眉问一个女人:“瓦卡哥呢?”
女人跪坐在桌边揽下垃圾,抬头柔声说:“瓦卡哥下山去了。”想了想,女人又多补充一句:“鬼子母回来了,瓦卡哥说要去见鬼子母。”
“鬼子母?”喻白的眼神不易察觉的变了变,但只有半秒钟不到的时间,情绪很快被她压下去,像是从来没在脸上出现过,她漫不经心的问:“瓦卡哥说要去哪里见鬼子母?”
“没说,瓦卡哥没说。”
喻白眉间浮上点复杂的情绪,没说话。
“喻姐,瓦卡哥说,晚上再来找您。”还是刚才那个女人,从桌边站起身温温柔柔开口:“他说有事和您谈。”
佤邦警察局。
办公室里,周伯年手里夹着烟,严肃的对张裕南说:“等不及支援,那就要去找新的突破口。”
张裕南:“是,是,我马上带人去找新的突破口。”
周伯年没再继续难为他,转过头对着同样坐在另一张办公桌后吸烟的白世扬说:“老白,我临时叫你过来,你女儿一个人在家行吗?”
白世扬往嘴边送烟的动作一顿,手指放下来,转过头说:“送全托,晚上住老师家里。没事。”
周伯年:“晚上给打个电话回去,多关心关心女儿,津津再乖也就是个六岁大的孩子。”
白世扬点点头:“我知道。”
张裕南听说过白世扬,白厅的家庭情况。
知道他有个六岁大的女儿,叫津津,跟第二任妻子生的。妻子在孩子四岁的时候,出车祸死了,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白厅对这个女儿百般疼爱,恨不能把所有她想要的东西都给她。
怕孩子突然之间没了妈没人陪,为此,两年前从一线撤下来,退居二线,主管经侦部门,禁毒的工作几乎不再碰。
至于,关于这位老领导传奇的前半生,张裕南了解的渠道就比较道听途说了。
不过,可信度依然不低。
中午在会客室说的那些经历,除了喻白和红门那些藏在背面不为人知的故事,其他关于白世扬的事迹他零零碎碎倒是都听过。
三十年前,白世扬被派往缅|北边境,从事缉毒工作。当时,缅|北的工作环境非常艰苦,又危险性极高,他在当地缉毒队,一干就是三年。第三年的时候,白世扬当时的妻子,也就是他的第一任妻子,极力阻止,说什么不叫他再继续干下去,她甚至闹到警局,让上级把他丈夫开除,也一定要白世扬留在平陵市。
当时他们两人的女儿,白世扬的第一个女儿欣欣,已经患上白血病,缉毒工作既不能陪在女儿妻子身边,也挣不到多少钱,他的妻子希望丈夫可以回到平陵市,哪怕找一个普通工作,只要能陪在女儿跟自己身边就好。
但是,白世扬还是给妻子留下一封道歉信,毅然决然的去了缅|北边境。后来,没多久,他妻子受不了就跟别人跑了,女儿白血病也没救回来。
工作能做到这个份上,说实话张裕南其实挺佩服白世扬这个人的。
“周徽呢?”周伯年的声音突然把他拉回现实。
张裕南愣了一下,看了一圈办公室,人确实不在。
韩尉在门口办公桌后抬起脑袋,回周伯年:“周队,好像……在宿舍。”
“宿舍?”周伯年眉头紧皱,语气严厉:“她待在宿舍干嘛?叫她出来,这个时候她一个做队长的……”
“周厅。”办公室门从外面推开,周徽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周伯年:“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