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意身体转了回来。

  唐吟眉眼低垂,小小一张脸被头发落下的阴影隐藏了起来,看上去那么单薄瘦弱。

  这样黯淡无光的唐吟太少见了,顾深意却一天之内见了两回。

  上一次她无意间撞见唐吟做梦,还是唐吟吃坏肚子那天晚上,女人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一边流眼泪,一边心碎地喊妈妈。

  什么样的梦?顾深意没有问,只是盯着她那双被长长睫毛掩盖起来的眼睛,猜测不出她有没有哭过。

  唐吟丢出那句话后整个人就静止了,保持这样的姿势大概过了半分钟,她才重新抬起头。

  那双眼睛暴—露在灯光下,没有了平日里的那种勾人和妩媚,只有满满的惆怅和欲语还休的黯然。

  她眼神里流露出的倾诉欲让人动容。

  于是顾深意回了她一个愿意聆听的眼神。

  短暂的目光交汇,唐吟接受到了她眼神传递出来的信息,浅浅弯了下唇,露出一个可以说是纯真的笑容。

  以这个梦为起点,唐吟开始向她讲述那些久远的故事。

  梦里的唐吟只有三岁,粉-嫩嫩的一团,被她妈妈唐诗悦抱在怀里。

  唐诗悦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对于常年出差应酬冷落自己和女儿的丈夫,她从来没有过一句抱怨,尽心尽责照顾家庭,独自抚养他们年幼的女儿。

  可唐吟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因为怕黑,一到夜里她就哭闹不停。每当此时,唐诗悦总是穷尽耐心地哄着她,直到她停止抽泣。

  哄完了眼泪,唐诗悦还得哄她睡觉:“宝贝,妈妈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呀?”

  “好~”

  唐诗悦把她抱到床上,一边轻轻拍她背,一边温柔地给她讲睡前故事:“小熊的爸爸用木头给小熊做了一辆酷酷的小汽车,小熊开心极了……”

  她窝在妈妈香软的怀抱里,小手揪着妈妈睡衣领口,稚嫩的声音打断道:“吟吟不要小汽车,吟吟要漂亮裙子。”

  妈妈揉揉她细软的头发,亲亲她额头,笑着说:“好,妈妈明天就带吟吟去买漂亮裙子。”

  “爸爸呢?爸爸好久没有回来给吟吟讲故事了,吟吟想听爸爸妈妈一起给吟吟讲故事。”

  “爸爸他……”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很快又换上更大的笑容,哄她说:“吟吟,爸爸不是不想给你讲故事,爸爸只是太忙了,他要工作,要努力赚钱,才能给我们吟吟买漂亮衣服呀。”

  小唐吟特别委屈:“可是吟吟真的好想爸爸啊。”

  躺诗悦有点为难,想了想,说:“那……妈妈给爸爸打电话,让他明天就回来,好不好呀?”

  “好呀好呀!”

  第二天沈大富果然回来了,他给唐吟买了好多玩具和她最爱的漂亮裙子,晚上沈大富还给她讲了故事……

  可能是沈大富的闯入破坏了和谐的梦境,也可能是溺水的窒息感把她拉回现实,到这里,唐吟的梦就停止了。等她清醒过来,还能记得梦里的每一个细节。

  可那只是个梦,还是个带着美化滤镜的梦。梦里构建的东西太过美好,跟现实远远不符。

  其实唐吟并不记得三岁以前的事了,但她依稀有那么一点感觉,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家是很幸福的。那时的沈大富还是个重度妻奴女儿奴,不管多忙,不管忙到多晚,都会回家陪她们母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沈大富的事业越做越大,他也变得越来越忙。长年累月的交际应酬,他俊朗的面庞和健壮的身材逐渐变得油腻起来,他也开始把商场上的那些套路用在自己妻子和女儿身上,假大空的承诺说了一堆又一堆,能够兑现的却少之又少。

  尽管如此,唐诗悦还是没有一句抱怨,还是选择了体谅。

  唐吟那个时候还什么都不懂,甚至在沈大富一次次失约时,她还是坚信沈大富很爱她和妈妈,沈大富这么拼命都是为了她们这个家。

  这种信念,一直坚持到了她九岁那年。

  3月10日,那是唐诗悦的生日。

  唐吟清楚记得,她在保姆的帮助下亲手为唐诗悦做了一个生日蛋糕,满心怀喜地捧着蛋糕去找唐诗悦邀功,却不小心撞见唐诗悦在给沈大富打电话。

  她从门缝里窥探,看到唐诗悦一脸期待地问:“老公,你今晚回来吗?”

  因为没有开免提,唐吟听不到那边沈大富说了什么,只看到唐诗悦眼角眉梢的笑意敛去,低低说了声“好,你忙吧,我没事”,然后失落地挂断了电话。

  九岁的唐吟已经学会独立思考,她猜到沈大富晚上可能回不来了,看着唐诗悦暗自神伤,她有点不知所措,抱着蛋糕跑了。

  等唐诗悦从房间里出来时,唐吟看到她脸上的失落已经没有了,又变成了那个积极乐观,在女儿面前总是隐忍总是笑脸相迎的温柔妈妈。

  唐吟没有告诉妈妈其实自己偷听到了,也不敢问妈妈是不是很难过。尽管爸爸不能回来,她自己也挺难过……

  为了能让妈妈过好生日,唐吟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开心地给妈妈唱起生日快乐歌,掏出攒了很久的零花钱把自己让保姆帮忙买的小礼物递上。

  唐诗悦惊喜万分,抱着她亲了好久。

  而在妻子过完生日后的第三天,沈大富才终于想起来这么重要的日子,百忙之中赶回来,带着他深深的歉意,还有他专门找人为唐诗悦量身定做的生日礼物。

  唐诗悦太善良,也太好哄了,沈大富几句花言巧语和忏悔后,她轻易原谅了这个屡次失约的男人。沈大富亲自为她戴上那条项链,还夸赞这条独一无二的项链才配得上他独一无二的妻子。

  天真的唐诗悦就以为这条项链全世界只有她才拥有,每天都要爱不释手看上好几遍。

  直到那日,她无意间从沈大富的西装内衬口袋里找到了一张定制项链的小票,内心崩塌了。

  什么独一无二的项链,原来全是骗人的鬼话。

  项链是沈大富找人专门定做的,确实是用了心,可他的心也太大了,他一次性定做了两条一模一样的项链,一条就戴在唐诗悦脖子上。

  那另一条呢?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在某些时候变得特别敏锐,十年来默默付出默默忍受,从未怀疑过自己老公的唐诗悦,在看到这张小票的那一刻,她突然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唐吟永远忘不了那天,总是对她笑脸相迎的唐诗悦捏着那张小票哭了很久。她很慌,她问唐诗悦为什么哭,问这张小票是什么,唐诗悦却只是摇头落泪,什么也没告诉她。

  后来哭够了,唐诗悦抹干眼泪,用力抱了抱她,对她说:“吟吟,妈妈有事要去找爸爸,你要是饿了就让保姆阿姨给你做吃的,妈妈很快回来。”

  如果唐吟知道这么温柔善良的妈妈也会骗人的话,她无论如何都会撒泼打滚不让唐诗悦出门。

  唐诗悦去找沈大富了。

  唐吟猜想,妈妈那个时候应该还是对丈夫抱有那么一点期待的吧?可是唐诗悦万万没有想到,迎接她的却是赤—裸—裸的背叛。

  唐诗悦把车开到了恒润公司楼下,亲眼看到沈大富搂着一个女人上了车,身心巨震,调转车头悄悄跟了上去。

  巨大伤心和灭顶的失望,让这个从来没有遭受过挫折的女人溃不成军,应该是开车分了神,所以没有注意到十字路口冲过来的卡车。

  等唐吟接到消息,被保姆送到医院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当时只有九岁的她,竟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天塌下来了。

  因为一个小三,她从此没有了妈妈。

  她以为的幸福家庭,从那一刻起,分崩瓦解。

  ……

  故事说到这里,唐吟已经无法继续。

  握着酒杯的那只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凸出,细细的玻璃柱有种要被捏碎的趋势,她下巴抖动着,单薄的眼皮轻轻撩开,看向一旁聆听的顾深意,问:“你猜那个女人是谁?”

  顾深意大概猜到了,只是她没有回答。

  唐吟也不用她开口,眼神肉眼可见地狠戾起来,嗓子里像是掺进了冰渣,阴冷地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是徐婕。”

  “……”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个名字,顾深意还是十分意外。

  看到唐吟充满恨意的眼神,她仿佛一下子理解了唐吟的情绪,终于明白唐吟为什么今天要那样暴打徐婕。

  那条一模一样的项链就是整个事件的导—火—索。如果不是徐婕今天作死非要戴,唐吟还不会那么快动手。从小房间里出来后,她进了洗手间,很没有公德心地把那条被自己扯成两段的项链冲进了马桶。

  她恨那条项链,更恨徐婕这个女人。

  如果不是因为这条项链,妈妈不会跑去公司,不去公司,就不会发现沈大富出轨别的女人。如果没有那个女人,妈妈就不会跟上去,不会被那辆大卡车撞死。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徐婕这个贱人,一个小三,抢走了曾经属于她的爸爸,毁掉了她的家,害死了最爱她的妈妈。

  这让她怎么可能不恨?!

  仇恨的种子已经在唐吟心底埋藏了十几年,她曾经轻描淡写地告诉过童伶,她恨徐婕,恨沈大富。至于这个完整的故事,背后的种种原因,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没想到顾深意却成了她第一个倾听者。

  为什么是顾深意?

  唐吟自己都想不明白。

  可能是顾深意难得的主动让她看到了那么一点类似于关心的东西,让她暂时卸下心防;也可能是第一次动手打人,高涨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消化,急于找个窗口去宣泄掉;也可能……原因很多,无法逐一理清。

  多年的委屈,难过,愤恨,她今天一口气全吐了出来,只觉得畅快淋漓。

  尽管顾深意从她讲述开始,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直挺挺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就好像个冷漠的聆听机器……

  可是,冷漠的人会多管闲事吗?

  在唐吟拼命咽下杯子里的酒,因为喝得太急被呛得捂着喉咙拼命咳嗽时,她纤细的手腕被一只微凉的手按住了。

  “别喝了。”

  短短三个字,如同清风拂过,唐吟竟然听出了那么一丝温柔的味道?

  那双漆黑的眸底糅杂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同情,关心,还是心疼?

  不确定是不是这些情绪,但绝不是冷漠。

  唐吟手背绷紧,看了看被她紧紧按住的手腕,因为咳嗽泛红的眼睛掀开望着她,对视数秒后,说:“顾深意,你管我啊?”

  顾深意动动唇。

  唐吟不等她回答,歪着头,又问:“你凭什么管我?”

  顾深意眸底晃了下,薄唇轻抿,淡道:“是我多管闲事了。”

  唐吟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拿开她的手,又倒了半杯出来。

  可能是因为她那句“凭什么”,顾深意这次没有再阻止,但也很奇怪地没有转身回房间,就这么站着,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又是半杯的量,唐吟举起杯子,放到嘴边要喝时,看到笔直站着不动的顾深意,朦胧的眼珠缓慢转了转,手势偏了方向,把那杯酒递过来。

  “?”顾深意眼神迷惑。

  唐吟勾了勾唇,看着她眼睛,说:“我不喝,你来喝。”

  酒杯又靠近了几分,葡萄酒的醇香扑鼻而来,顾深意脖子往后仰了仰,蹙眉,无声表示拒绝。

  唐吟不满地“啧”了声,把杯子放回桌上,说:“顾深意,你这就没意思了。”

  “……”对于她突然变脸,顾深意只觉得莫名其妙。

  唐吟开始数落她:“你忘了当年你不开心的时候,抱着一箱酒上来可怜巴巴求我让我陪你喝酒,我有拒绝吗?我多么仗义啊,二话不说就陪你喝了好几瓶。现在我心情不好了,就让你陪我喝一杯,你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吗?”

  当年……

  她这一番话勾起了无数回忆。

  顾深意脑子里突然放电影似的浮出那些画面:月朗星稀的夜晚,无人打扰的顶楼,她们两个靠在一起喝酒。光喝太单调,她主动开了个关于“嫂子”的话题,唐吟也是突然翻脸,将她扑倒在地。热烈的红唇吻上来,她又惊又怒,推推搡搡,从反抗到放弃挣扎,从单方面的压制到相互撕扯,她们如同饥—渴的鱼,在萧瑟秋风中潮湿地纠—缠……

  那是她们的第一次。

  酒后失控,混乱又荒唐。

  冰凉的酒杯贴上嘴唇,顾深意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垂眸,看见了直接送到她嘴边的红酒杯。

  晃荡的红酒映出她稍显不自然的表情,顾深意轻吸了口气,稳住心神,看着举着酒杯眼神倔强又带点委屈和控诉的女人,喉咙暗暗吞咽了下。

  唐小姐又要开始玩什么新把戏了吗?

  什么叫自己可怜巴巴求她?顾深意明明记得当时什么也没说,唐小姐心甘情愿就陪她喝了。这人说瞎话也不脸红。

  那按她这么说,顾深意如果不陪她喝,岂不就是很不仗义?

  明明当时唐吟是拎了瓶酒就上来了,她自己就想喝。

  简直是强词夺理。

  论诡辩,顾深意从来辩不过她,今天也不太想辩。

  唐吟用杯子碰碰她嘴唇,催促她。

  “……”

  没有犹豫太久,顾深意从她手里接过那杯酒,张嘴要喝时,突然注意到杯口那一圈浅浅的唇印,沉静的眼眸闪了下。

  不是口红印,是因为酒太凉,酒杯温度稍低,嘴唇含住时,留下了雾气一样的唇印……

  卫不卫生且不说,暧昧说不清。

  顾深意没有去想唐吟是不是故意,她不动声色地用大拇指把那圈唇印擦去,仰头,浅抿了一口。

  “咳——”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醒过酒的原因,这酒入口微涩,味道还挺冲,顾深意没喝过度数这么高的酒,突然被呛了下。

  唐吟早知道她酒量不行,看她狼狈就止不住开心,“噗嗤”笑出声。

  顾深意捂着嘴瞪她。

  唐吟敛去笑容,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椅子,眼神示意她坐下慢慢喝。

  顾深意看着她,心里又迷惑起来。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不久前才爱恨交加,这会儿又开始嬉皮笑脸的?

  是想用这种份漫不经心掩盖内心的脆弱吗?

  如果是,那唐小姐真的太会装了。

  顾深意看了很久,依旧无法看破一丝端倪,索性放下那份疑惑。

  陪吧,毕竟唐吟也曾经那样陪过她。

  唐吟镶着亮片的指甲在吧台上轻轻敲着,满意地看到等她拉开椅子坐下,挑了挑眉,从旁边的酒杯架上又拿来个新酒杯,也给自己倒上。

  这场景确实很像她们当年,两个人各拿一杯酒,话也不说,就默默地喝。

  唐吟吐完了心事整个人轻松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牛饮,而是一口一口细品。

  顾深意喝得更慢,因为酒味太冲,她有点喝不习惯。好不容易喝掉那半杯,她以为可以结束了。

  唐吟看见后,当即拎起那瓶红酒又给她倒上:“继续。”

  “……”

  说好的只喝一杯呢?

  顾深意看她兴致正浓,沉默了下。

  看来这瓶不喝完是不会罢休了。

  顾深意只好又陪她喝了半杯。

  酒是越喝越少,酒劲越来越上头。

  第三杯下肚时,顾深意真的不想喝了,再喝下去肯定会醉。她用手盖住杯口,看着这个不依不饶的女人:“唐吟。”声音很轻,眼神里带了那么一点示弱的意思。

  但唐吟视若无睹,见她杯子空了就要给她倒酒,捞起酒瓶时,却发现不知不觉倒完了。

  “这么快就没了呀。”瓶子倒扣过来抖了抖,只抖出了几滴,唐吟只好作罢。

  顾深意心底松了口气。

  故事听完了,酒也陪过了,可以睡觉了吧?

  她放下酒杯要站起来。

  唐吟却一只手按住了她肩膀,另一只手拿起自己那杯,像是发现什么惊喜般开心笑起来,说:“呀,我这还有最后一口。”

  那你还不快点喝……

  顾深意用眼神催促她。

  唐吟端起酒杯晃了晃,慢吞吞喝下那口酒。

  她微微扬起的脖子白皙细腻,不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与直角肩拉出一条优美曲线。

  顾深意看她的眼神微微一变,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女人的脖子也可以性感成这样……

  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看了太久时,顾深意别开头。

  “砰”的一声。

  顾深意又把头摆回来,看见那只可怜的玻璃杯被唐吟丢进洗手池里,瞬间变成碎片。

  她拧了拧眉,想提醒唐吟能不能别这么浪费,还未张嘴,一只手突然缠上她脖子,稍一用力,将她身体拉了过去。

  一时间重心不稳,顾深意来不及出口的惊呼,被贴上来的嘴唇堵了回去。

  “唐……”

  含糊的单音从唇齿间溢出,冰凉的液体顺着打开的缝隙滑了进来,那股熟悉的微涩和醇香冲击味蕾,顾深意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被渡过来的东西竟然是唐吟含在嘴里没有咽下去的最后一口红酒……

  温热的液体填满她口腔,多余的顺着嘴角蜿蜒而下,一滴一滴,染红了白色睡衣领口,像妖艳盛放的玫瑰。

  灵活的舌头扫过敏—感的上颚,顾深意惊愕之余,被迫咽下了那口酒。

  还没反应过来,唐吟已经放开了她。

  红酒滋润的嘴唇变得更加性感,唐吟舌尖舔了舔唇角,眼神迷离又勾人。

  她看着被偷袭后稍显呆滞的顾深意,嗤嗤笑道:“顾深意,你怎么还敢跟我喝酒啊。”

  那轻佻的眉眼,戏谑的口吻,仿佛是在嘲笑她不长记性,忘了当年是怎么被套路。

  顾深意只觉一股血气直冲脑门,蹭地站起来。

  唐吟比她动作更快,用两条手臂把她堵在吧台和椅子间,曼妙身躯挤压过来,笑得肆意张扬。

  “唐吟!”顾深意眼神带了警告。

  唐吟哪里会怕,越贴越近,带着酒香的呼吸热热地喷洒在她脸上,声音是入骨的娇柔:“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下一步做了什么?”

  “……”顾深意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却不回答,看着她绯红的脸颊,绷着脸,故作镇定地说:“唐吟,你喝醉了。”

  “是啊。”唐吟也不狡辩,一只手攀上她肩头,媚眼如丝地笑着,“不醉,怎么干坏事呢~”

  “你……唔……”

  如果说第一次只是想玩,那这次就是认真的调—戏和挑—逗。软舌耐心地舔过她唇角,嘴唇,舔着唇缝,趁她换气的工夫钻进来,勾着她一起,湿—漉—漉纠缠在一起。

  两年前,顾深意就知道唐吟是只妖精。

  名副其实的妖精。

  撑在吧台上的手用力绷紧,理智摇摇欲坠。

  顾深意从来没有这么矛盾这么被动过,理智在拉扯,她进退维谷,快要不能呼吸时,那个肆意妄为的女人才稍稍放开。

  她们身体已经严丝合缝贴在一起,柔软和僵硬的极端碰撞,前者明显占据了优势。

  唐吟柔若无骨的手攀住她脖子,漂亮又危险的美甲沿着她湿润微肿的唇瓣,滑过下巴,仰起的脖子,凸出的锁骨……滑过她睡衣领口那颗最顶端的扣子,再往下几寸,在中间凹陷的地方,重重点了下。

  顾深意咬紧了牙,忍无可忍地攥紧那只乱动的手。

  “作案工具”被没收,唐吟也没有急着抽出来,一双狐狸眼轻轻撩开,眸底是微醺后的细碎迷离,还有呼之欲出的渴望。

  顾深意竟被她这样的眼神惑住。

  唐吟一定是条蛇精变的。

  她这么想的时候,唐吟柔软的身体整个趴到了她身上,火热的唇来到她耳边,轻轻呵着气:“顾深意,我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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