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顺着顾深意的手臂蜿蜒而下，瞬间刺红了唐吟的双眼，她大声喊着顾深意的名字，可还是迟了。
尖锐的嗓音划破黑夜，也让不顾一切想和唐吟拼命的徐婕身躯震了震。
徐婕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顾深意，顾深意刚好用手帮唐吟挡住了那一刀。看着被她误伤的顾深意，徐婕震惊地瞪大双眼，突然愣住了。而就在她没有防备之时，被唐吟用力推倒在地。
“啊——”徐婕尖叫着捂住肚子。
唐吟没有心思去管那个疯女人，她抓住顾深意的手，借着月色，看到那条长长的伤口，还有源源不断喷涌而出的鲜血，心脏一阵剧烈收缩，痛得她险些站不稳。
怎么会变成这样？
唐吟想阻止那些鲜血，手指还没碰到顾深意的手臂，她又猛地收了回来，惊慌失措地看了看顾深意。
顾深意眉心深深拧出了一道褶皱，因为疼痛，她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抿得发白，明明已经痛到不行，却还强撑着意志反过来安慰唐吟：“别怕。”
唐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大脑一片凌乱，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救救我，我的肚子……”
徐婕痛苦的呻-吟声将唐吟神智拉了回来，她毫无怜悯地将试图爬起来的徐婕再次踹倒在地。
宕机的大脑恢复了些思考能力，唐吟把顾深意带到车上，手忙脚乱地翻包翻盒子，试图找到一些可以止血的东西，可是翻遍了所有，却只能找到一包纸巾。
唐吟手抖得厉害，好几次纸巾都掉在了地上，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顾深意用没受伤的左手碰了碰她的脸，轻轻唤她的名字，试图让她冷静：“唐吟。”
唐吟怎么可能冷静？看到顾深意被冷汗打湿的刘海，她眼眶一红，咬紧了牙关，捡起掉在大腿上的纸巾，想把那些血擦干净，却没想血越擦越多。鲜血染红了白色的纸巾，也染红了唐吟的一双手。
纸巾很快用完了，唐吟脱掉外面的衬衫，只穿一条白色吊带，将衬衫紧紧缠在顾深意受伤的手臂上，血流的速度有所减缓，可还是没能彻底止住。
这种情况只能去医院，唐吟帮顾深意系好安全带，颤抖着手在导航里输入文字，寻找附近的医院。最近一家医院距离不到两公里，导航预计七分钟可到达。
唐吟从未觉得七分钟如此漫长，等她们赶到医院时，顾深意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晚上的急诊科依旧人满为患，小小的诊室里，值班护士在帮顾深意处理伤口，边消毒边问：“怎么弄伤的？”
不知道护士用的什么药水，冰凉的液体渗入到伤口内部，疼得顾深意左手手指紧紧扣住了椅子，她强忍着没有叫出声，言简意赅地回了三个字：“不小心。”
护士看了看顾深意，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后仿佛丢了魂儿般的唐吟，也不知道信没信，之后便不再问了。
经过护士的专业处理，血总算止住了，伤口在右手小臂内侧，距离手腕处的静脉只有十公分。刀口看着很长，好在划得不是很深，不用缝针，护士只是简单帮她上了点止血的药。
帮顾深意包扎完伤口，护士提醒她伤口不要碰到水，要忌辛辣，并告知她来换药的时间。顾深意一一记下，最后感谢了护士，站起来，拍拍背对着她的唐吟的肩膀，说：“好了，我们回家吧。”
唐吟脊背僵了僵，低着头走出了诊室。
“唐吟？”
唐吟没有回应她，还故意背对着她不看她，顾深意觉得奇怪，一只手掰过唐吟的肩膀，才发现唐吟早就泪流满面。
顾深意只在沈大富出事那天见她这么哭过。只是不同于上次的歇斯底里，唐吟哭得很隐忍，哭得妆都花了，眼睛也肿了，硬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像个意识到自己闯了祸的小孩，害怕又自责，心疼又不敢面对，只能躲起来无声落泪。
看到她哭，顾深意心里也很不好受，不能像上次那样双手抱着她，只能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帮她擦去眼泪，想说些轻松的话逗她开心：“我又没进ICU，怎么还哭了呢？”
不说还好，一说唐吟眼泪流得更凶了，一颗颗豆大的眼泪砸在顾深意手背上，滚烫，沉重。顾深意收起玩笑的心思，温柔地抚摸她哭肿的脸，温声：“护士刚刚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只是皮肉伤而已，问题不大。我已经没事了，好了，别哭了。”
护士确实说了伤口没什么大碍，可如果伤到的不是手臂，而是其他更危险的地方呢？如果徐婕划得再狠一点，伤口再深那么几寸……要是顾深意真有个万一，唐吟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当时她不跟顾深意闹别扭，而是直接上去扶顾深意，或许她们就不会碰到那个司机。不耽误那些时间，她们就不会碰到徐婕，意外就不会发生。
千错万错都是唐吟的错，因为她的作，她的别扭，她的自私和任性，才害得顾深意受了伤。
顾深意本不应该受伤的。
眼泪模糊了双眼，唐吟垂下眼睫，看到顾深意右手小臂上缠绕的那一圈纱布，心脏又是一阵窒息般的闷疼。
她握住顾深意的手腕，却不敢直视顾深意的眼睛，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重重的哭腔哽咽道：“你明明看到徐婕手里有刀，为什么还要跑过来帮我挡住？”
顾深意心底叹了口气，手指微动，轻轻托起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唐吟，我不可能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唐吟闭着眼摇摇头，自我厌弃地说：“可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
她是个极端自私的人，总是过分在意自己的感受，自己不好过，也想让顾深意跟着她一起受尽煎熬。在此之前，唐吟甚至还在怀疑顾深意对她的感情，因为那个大冒险的游戏，因为顾深意把曾经暗恋过的艾青当成是初恋，她便耿耿于怀，说翻脸就翻脸。她故意冷落顾深意，把顾深意甩在身后，作得无法无天。顾深意不应该这么包容她，让她一次次得寸进尺。
她也不是一个成熟的人，总是让别人受伤，对沈大富如此，对顾深意更甚。
她不值得顾深意对她这么好。
唐吟突然想退缩，她往后退了一步，又被顾深意拉了回来。
顾深意只能用一只手搂着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嘴唇碰了碰她耳朵，说：“傻瓜，你是我老婆，你当然值得。”顿了顿，顾深意稍稍将她放开些，看着她哭红的眼睛，轻声，“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像我这么做的，对不对？”
唐吟怔怔看着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顾深意捏捏她鼻子，莞尔：“可我还是不希望你为我受伤。
“如果当时受伤的是你……”顾深意看着前方骚动的人群，眼眸一沉，狠戾地说道：“我会让她姓徐的悔不该当初。”
骚动引得唐吟抬起头，看向人头攒动的急诊科大门。
一辆救护车停在了急诊科大门外，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将患者从救护车上抬了下来，把人转移到推床上，一边催促路人避让一边十万火急地推向手术室。
擦肩而过时，唐吟看到了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女人，竟然是徐婕。鲜血从徐婕两-腿间汩汩流出，将床单染成了红布，看到的路人纷纷倒吸了口凉气。
要不是顾深意拉着，唐吟已经冲上去掐住那女人的脖子。
顾深意把她的脸转过来，不让她看那些过于血腥的场面：“别管她了，我们回家。”
护士交代过伤口不能碰水，回到家后，唐吟找来保鲜膜把顾深意手臂缠上，尽管如此，帮顾深意洗澡的时候，她还是不敢碰顾深意那只手。
她从来没有为顾深意做过这些，以前都是顾深意帮她清理，等自己做的时候才发现不是件简单的工作。一个澡洗了半个多小时，洗完唐吟身上也湿透了，她帮顾深意穿好衣服，开始拆保鲜膜。
拆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她生怕弄疼了顾深意。顾深意把手拿开不让她碰，迎着她不解的眼神，摸摸她身上湿透的衣服，蹙眉，说：“快去洗澡。”
唐吟却执拗起来，坚持把保鲜膜拆完了，才又回到浴室收拾自己。
不敢洗太久，唐吟只是用热水胡乱冲了冲身体，走出浴室时，看到顾深意靠在床头玩手机。
手机太大，顾深意一只手不好掌控，想试试右手，刚抬起来就牵动到伤口，疼得她五官都有些扭曲。
唐吟皱了皱眉，快步走过来，说：“疼就别玩了。”
“没有玩。”顾深意表情故作轻松，把已经用指纹解了锁的手机递到她面前，“还是你来吧。”
“……什么？”唐吟不明所以。
顾深意瞥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又抬眸看着唐吟，表情认真地说：“以后，我不会再和艾老师联系了，你帮我把她的联系方式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