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钟,路闻杳从床上坐起来,收拾完毕便拎着礼物往牧母家去。
周末清晨人本就不多,六七点钟更是见不到几辆车,从家开到牧母住处,只用了平日一半的时间。
等停在门口了,路闻杳才突然发觉,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鲁莽了。
他看了一眼手表,才七点,不知道牧母醒了没有。
从车窗看过去,院子里有一截白绒绒的尾巴,乖顺地搭在地上,看起来小白都正睡着。
摸了下口袋里的方盒,路闻杳略一犹豫还是开门下车走了过去,将门铃按响。
“喂?”
牧母的声音从门上的对讲机传来,路闻杳立马扬起声音,“阿姨,是我!”
那边似乎用了两秒辨认路闻杳的声音,紧接着,一声惊喜地呼喊,“啊呀,小路,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院门和房门应声开启,路闻杳走进去,小白被惊动,眼睛都没睁开,鼻子先耸了两下,闻到熟悉的问道,呜了一声又趴回去。
“睡吧,懒虫。”
路闻杳揉了揉大白的脑袋,笑着说。
走到房门前,路闻杳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正巧碰见牧母端着碗从厨房出来。
“你来的真巧,豆浆好了,来一起吃早饭。”
本想拒绝,但想起自己前一天已经回绝了晚饭的邀请,不想再伤这位老人的心,路闻杳便应了句好。
他将带来的东西放在门口,向餐厅走去。
但走到餐桌前,路闻杳停住了脚步,看见桌上的碗,他生出逃离的想法。
“怎么了?坐呀。”
牧母又端出一盘烧卖,招呼着路闻杳。
“阿姨,这……”
餐厅里是牧母和路闻杳两个人,但是餐桌上却摆了三碗豆浆。
忽然,像是某种感应雷达响起,路闻杳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同一时刻,半月未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怎么不坐?”
一只健壮的手臂伸过来,拉开路闻杳旁边的椅子,但是那人没有坐下,反而故意似的问:“需要我帮你拉开椅子吗?”
“不用了。”
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椅子上好像长出了尖刺一样,路闻杳半天伸不出手。
直到牧母在餐桌前坐下,路闻杳才迈开有些僵硬的步伐,走到餐桌另一边坐下,这样一来,也不得不和对面的牧冷川面对面。
只是对方并没有看他,而是专心致志地吃着早饭。
从衣着上来看,这人应该是前天就在这里住下了。
一身灰色的家居服,额发已经有些长,搭在前额上,看起来内敛温和。
温和……
屁。
路闻杳暗道,却莫名想起那头发丝在手中的触感。
“小路,你来这么早,是有什么事情吗?”
牧母给路闻杳夹了一个烧卖,一个包子,问他。
路闻杳回过神,道谢说道:“听说今天是阿姨的生日,觉得还是应该来看看。”
牧母愣了一下,继而看向牧冷川,带着责怪的意味说道:“是你告诉小路的?”
“是。”
牧冷川大方承认。
“你这——我本来就是想叫小路吃个饭,你跟人家说这个做什么?小路,你没带东西来吧?”
“这有什么的,阿姨,应该的。”
路闻杳给牧母挑了一个玉镯。
“真是让你破费了,来都来了,中午留下吃饭吧,我准备了好些菜呢!”
牧母再次发出邀请,路闻杳正要开口拒绝,对面一直沉默的人突然开口。
“是真的有事还是不想吃?”
那双黑眸看过来,像是要望进路闻杳的心底。
“我……没事。”
路闻杳直直迎着看回去,给出了与昨天不同的答案。
真卑鄙啊。
路闻杳等着对面的人,他坚信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从牧冷川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笑意。
牧母很高兴,说自己的生日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老人家这样一句话倒是让路闻杳心里有些泛酸。
“行,一会吃完了你和小川去遛狗,我就准备午饭。”
牧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和牧冷川遛狗……
路闻杳确实不怎么想和牧冷川独处。
“走吧。”
牧冷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完了,起身喊他。
路闻杳端起盛豆浆的碗,喝红酒似的抿了一口,“我还没吃完,要不你先去?”
“我等你。”
牧冷川好整以暇,站在他的旁边,一只手还撑在路闻杳的椅背上,不说话也不玩手机,就那么撑着,盯着路闻杳吃饭。
“你这样看着我,我吃不下去。”
“需要我喂你吗?”
耳边传来这样一句话,路闻杳慌了一瞬,忙去找牧母的身影,看见牧母正在厨房处理食材,他才松了口气,皱着眉转头,“你有病——”
没想到牧冷川离自己那么近,一个回头,路闻杳险些撞上去。
他往后仰了一下一下,将没说完的话说完,“你有病吗?”
“你在慌什么?”
牧冷川都没有往牧母的方向看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朝路闻杳逼近。
“起开,我要吃饭。”
路闻杳用力搡了对方一把将人推开,扭过脸开始埋头苦吃。
终于吃完,牧母也刚好走出来收拾碗筷,催促着两人赶紧去遛狗。
“我们这就去。”
路闻杳一边应着,一边径自朝门口走去,不看也不等身后的牧冷川,但他能感觉到,那人就在他后面跟着。
拿了牵引绳拉上小白,路闻杳就出门了。
到底牧冷川还是有高他几公分的优势,没两步就追了上来,和路闻杳并排。
“你今天来这么早,是想趁我不在送了礼物就走?”
对方主动开口,却不是什么路闻杳想聊的话题,他选择沉默以对。
“为什么不想看见我?”
“需要理由吗?”
“当然,我想知道。”
“你什么时候话变得这么多了?”
两人现在的角色完全换了过来,牧冷川不断找着话题,路闻杳倒是爱搭不理。
不想跟他角流,路闻杳轻轻往另一个方向拉了一下绳子,手腕蹭过口袋里的突起。
“对了,这个还给你。”
路闻杳拿出那个方盒子,抬手递给牧冷川。
“补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牧冷川没有收。
“已经过去很久了,没必要。”
路闻杳很执着,一直举着那个盒子。
终于,牧冷川抬手了。
但他的手却覆上了路闻杳的手腕,轻轻捏在手里像是看见一件艺术品,端详着,“有没有带上试试?我的眼光应该不差,这个手表你带就很好看,而且看起来你也很喜欢。”
路闻杳手上戴的,是上次牧冷川没有送出去的手表。
他发誓,他只是早上出门的时候随便拿了一块。
不过从牧冷川的话语中,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这块手表,本来就是送给我的?”
“当然。”
“你!”
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的路闻杳带着火气将手腕从牧冷川手中抽出,装着耳钉的盒子也只能一并收了回来。
“不这样你怎么会收下?是你说,要送礼物,送花。对了,上次约好陪我买礼物,什么时候兑现?”
如果送礼对象是柳星月,路闻杳当然很愿意,但是现在显而易见,他挑的礼物很有可能又会送回自己手里。
“不如就明天?上次我看到一家餐厅也很不错。”
在路闻杳沉默的时间里,牧冷川已经又一次发出邀请。
“你是被下降、头了吗?”
路闻杳斜眼看过去,那人正含笑望着自己。
仿佛被烫到一般,路闻杳迅速收回视线。
“牧总还请自重,我已经有未婚妻了,如果牧总实在渴望一份爱情,请寻找正确的对象。”
“已经找到了,正在努力。”
低沉的声音传来,路闻杳心脏一跳。
对于现在的牧冷川来说,这样的话说出来就好像吃饭一样简单。
但是路闻杳却不习惯,十分不习惯,非常不习惯。
看见了牧母家的院子,他加快步频从牧冷川旁边超过去,试图掩盖自己有些许泛红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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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中午,路闻杳都在提心吊胆,生怕牧冷川突发恶疾,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或是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还好,这人表现的很正常。
吃过午饭,看着牧母试戴上自己送的镯子,陆闻杳便道别准备离开。
“我送送他。”
牧冷川主动说道。
被牧冷川陪着一直走到门口,陆闻杳心里总是隐隐有些不安,不由得再次出声提醒,“以后我们就当做普通朋友吧,如果牧总还愿意的话。”
不愿意当然更——
“不愿意。”
心里想着是一回事,真得到这个答案又是一回事。
那一刹那的感觉,就像失足掉进一个大坑。
“我个人不是很喜欢以朋友关系作为追求的开始。”
追求的开始……
陆闻杳飞快眨了两下眼睛,将视线别过去,哼笑一声,掩饰意味极强,
“好的,请柬上我会特地注明,邀请追求者——牧冷川。”
“不会的。”
什么不会?
陆闻杳疑惑地看过去,就见那人面上一副从容坦然的模样。
他心中的异样感愈发强烈了。
但当下,陆闻杳还是什么都没说,驱车离开。
直到又半个月后,与夏家敲定订婚宴最终细节前一天,夏家提出取消婚约。
陆闻杳心中的不安感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达到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