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章给包青天梳完毛, 刚要准备把狗带回后面狗屋去,不想才走到门厅旁边那个岔口,包青天鼻尖在空气里嗅了几下, 就一拧屁股往另一条路上跑。

德牧在南湖从来都不用牵绳, 但是很听顾怀章的话。顾怀章忽然就没了狗, 微微一怔,转身大步追上去。

谁想没走几步,就看见路边长椅上蜷坐着一个人,脑袋埋在臂弯里,旁边歪歪扭扭地停着辆眼熟的自行车。

顾怀章手指勾住包青天脖子上的皮项圈,蹙眉打量迷迷糊糊仰起脸的小青年。

“你生病了?”

“嗯……啊?”池鸦反应了好几秒,然后点头点头,“好像是……”

他摸摸自己的额头, 跟顾怀章说:“我有点、发烧。”

顾怀章看他还挺清醒, 就说:“回去, 让张妈给你拿药。”

“不、不用,我不、吃药。”池鸦脸色微红,身子一歪在长椅上躺下来, 乖乖巧巧地说,“麻烦给我一床、一床被子, 我捂着、发发汗,就好了。”

顾怀章拧眉看着他:“不要躺这里。”

“那能、躺哪里?”池鸦缓慢眨眼,很努力地理解他的话, 五秒后他露出茫然的眼神,“你, 你不让我, 躺床上吗?”

青年圆溜溜的猫眼指责地看着他, 眼神流露出被欺负的委屈:“这是、我的床,我就、我就躺。你走开!”

顾怀章:“……”

他收回觉得这人还清醒那句话。

这是早给烧傻了。

他顿了顿,伸出手,四指并拢,轻轻碰了下池鸦的额头。

触感湿润,是额头上浮起的细汗,被风吹得冰凉。

可那点冰凉过后,立刻就露出了底下滚烫温度的狰狞。

顾怀章皱了皱眉,手伸在半空不知道碰哪里,只能开口叫人:“别睡,起来回房间。”

已经重新闭起眼睛的青年把自己又缩了缩,喃喃,“你好吵,好讨厌……”

顾怀章面无表情,盯着他看了两秒,利落伸手,抓着他手臂一用力,就把他整个人从长椅上给拎起来。

池鸦倏地睁眼,像小动物受了惊:“你干、你干嘛?”

顾怀章大掌稳稳握着他胳膊:“走。”

“走不动。”池鸦难受地皱眉,一个劲儿地往地上出溜,“我腿疼……”

包青天还在两人腿底下打转,一个劲儿地要往池鸦身上扑,呜呜叫着想叫人跟他玩儿,池鸦伸手抱住狗脖子,感觉大概感觉毛茸茸得很暖和,就抱住不撒手了。

顾怀章盯着面前一副相依为命誓死不能分离的一人一狗,眉头折起的皱痕不由又深一分。

他语气暗含威慑:“你到底走不走?”

可惜脑子烧傻的人跟醉鬼一样不怕他,抱着狗哼哼唧唧:“暖和……我睡了,别叫我。”

顾怀章一声不吭,直接就上手了。

抱人这事儿,反正是一回生二回熟,顾怀章心如止水,觉得自己并不会再像上次那样的失态。

可这温软的一团落进怀抱,紧紧偎靠在他胸膛上时,还是忍不住呼吸一滞。

顾怀章顿了顿,没有去看怀里的人,长吸一口气,低低喝开在腿边转圈的包青天,就抬脚迈腿,抱着人往客厅走去。

张妈闻声而出,又一次看见大少爷抱着弟媳妇进来,一时也没顾得上诧异,着急着去担心人:“小池这又是怎么啦?!”

“烧晕了。”顾怀章脚下不停,一边偏头道,“去拿药。”

张妈给他帮忙推开客卧房门:“好好,我这就去拿!”

怀里的人哼哼唧唧:“我不、我不吃药……”

顾怀章没理会,径自抱着人穿过小客厅,走进里头的卧室。

池鸦躺到床上去,怕冷似的抱着胳膊把自己缩起来,顾怀章顿了顿,俯身扯过被子抖开,给他好好地盖上。

池鸦闭着眼,乌黑短发在枕头上墨似的散开,半张绯红的面颊藏在被子里,蚕丝被鼓起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是很叫人心软的乖巧安静。

顾怀章站在床边看了看他,摸出手机转身打电话。

才张口叫了一句李医生,腰侧的衬衫就被一只手软绵绵地给抓住了。

顾怀章不觉断了话头,低头去看,就看见一只灯光底下白生生的手抓在他深黑色的布料上。

床上的青年迷迷瞪瞪地睁了下眼睛,很抗拒地说:“不要、医生……”

顾怀章没责任关心他为什么不要医生,直接抬手抓住他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去,一边举着电话言简意赅:“有人发烧,很严重,尽快来。”

那头立马应声。电话挂断,这边床上的人还在哼哼唧唧:“别叫、医生……我没钱,我,我付不起钱的……”

再嘟囔了什么已经听不清,顾怀章垂眸,把池鸦的手塞进被子里。

不小心碰到一片莹润的皮肤,大约是躺下去的时候不注意,衣裳被蹭起来露出了腰身。

顾怀章动作微僵,指尖动了动,床上的人不安定地低哼了一声,顾怀章一抿唇,稍显匆促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烫。

还滑。

顾怀章指尖无意识地攥进掌心,忽然想起以前有人送过他一块玉,羊脂美玉,触感滑腻得不可思议,仿佛拿握的力气稍稍大点,那玉就会滑脱到地上去。

身后脚步声匆匆跑近,张妈端着温水和药瓶,围裙口袋里装着体温计:“我先给小池量一下.体温。”

似乎老一辈人都更习惯用水银的这种。顾怀章让开地方,看张妈甩好体温计,小心翼翼地撩开被角。

顾怀章目光下意识一瞥:“……”

果然是腰。

很白,线条柔韧流畅,微微凹陷下去,还露着一点肚脐,被雪亮灯光照出一层隐隐水光,比羊脂玉看起来更多了肉.体的欲色。

看起来就很适合什么人的手用力掐上去。

顾怀章微不可察地抿起唇,刚刚和这截腰意外接触过的手攥了攥,稍微背到身后去。

像是自欺欺人地藏起某个罪恶的证据。

张妈给池鸦夹上了体温计,又匆匆跑出去,没一会儿又端着一盆冰水进来,里头泡着两条毛巾。

张妈来来回回地忙活,看顾怀章戳在床边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就说:“夜深啦,大少爷你上楼睡觉吧,这里有我就好了。”

又嘟囔:“二少爷今晚上还和朋友聚会呢,也不知道多晚才能回来。”

也或许今晚上根本就回不来。

她在南湖干了几十年,哪儿还能不清楚老二是个什么性子。

想着想着,又可怜起池鸦,看着小孩烧迷糊了紧紧抓着被角缩在被窝的样子,忍不住就轻轻埋怨:“以前玩,现在都有小池这样好的孩子了,怎么还这么爱玩儿……”

又好看又乖巧又懂事的小池,谁见了不稀罕呀,偏偏这个老二不知道珍惜,都有对象了还在外头花天酒地呢!

顾怀章没做声,沉默地看着床上的人。

青年的相貌特征原本看起来就偏幼态,猫眼圆圆,奶膘很软,生病了看起来年龄更小些,巴掌大的脸缩在被子里,脸蛋上浮着一层湿红,长长的睫毛压在下眼睑上,大约是因着难受,会时不时皱起好看的眉毛,鼻腔里哼出几声模糊的呻.吟。

他听着张妈的话,想起刚刚小青年一个人缩在长椅上的样子。

要是没有被自己发现,他就会那样缩一晚上么。

顾怀章神色沉了沉,叫张妈:“给老二打电话。”

张妈的手机今晚上用完就一直在围裙兜里塞着,闻言急忙拿出电话,给顾怀安拨过去。

电话才一接通,张妈就被那头炸裂的音乐声惊了一跳,顾怀安醉醺醺的声音模糊地传过来:“张妈?晚上不用给我留门,我今晚就在外头睡了!”

张妈抚着心口缓了缓神,忙忙开口:“二少爷!小池发烧了,你,你今晚能回来看看吗?”

“什么什么?”顾怀安很大声,“我听不清!谁、谁发骚?”

背景音里头骤然一阵哄笑和嘘声。张妈被他不堪入耳的词弄得一愣,才反应过来他可能是环境太吵没听清自己的话,可不等她再说,电话就已经被挂了。

再打过去,就没人接了。

张妈:“……”

这个二少爷!

她拿着电话没了主意,抬头看看顾怀章。

这个家里头,也只有大少爷绝对很靠谱了。

顾怀章眉骨微微压着,表情说不上是喜是怒,淡声提醒:“时间到了。”

“哦哦!”张妈赶忙放下手机,撩开被子从池鸦腋下取出体温计,举起来看了看,就着急,“哎呦呦,38度3,怎么这么高!”

顾怀章皱了下眉,沉声道:“没事,我叫了医生。”

私人医生很快来了南湖。顾怀章每年给他八位数年薪,直接保证了绝不可能被小人收买策反,也保证了即便深夜十一点为个发烧而匆匆出诊也毫无怨言。

普通着凉引起的发烧也就那几种治法,医生很快扎上针挂好水,叮嘱晚上要时隔多久换几瓶药,又委婉建议:“病人忧思太重,太焦虑,应该保持心情愉快。”

他就是不八卦也听说了,顾家老二往南湖带了一个顶漂亮的男孩子,他怀疑床上这小孩病得这么重,其实是被顾怀章这个冷脸大家长给吓的。

毕竟南湖的规矩,那是出了名的变态,来过的人都说这儿跟监狱没啥区别,更别说是这么一个注定不会受到活阎王欢迎的小男孩。

张妈皱眉盯着医生,有点质疑这个老外的中文水平。

什么叫“忧思太重”“太焦虑”?

小池明明那么开朗活泼!

顾怀章却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淡淡颔首:“知道了。”

池鸦的发烧虽然严重,却好治,医生没有留下的必要,也知道顾怀章其实并不太喜欢外人在家里留宿,一切做完后就拎起药箱麻溜告辞。

张妈把人给送出去,又很快回来,说:“大少爷,太晚了,你快上去睡觉吧。”

医生留了三瓶药,陆续挂完起码得到凌晨月落西,这一晚注定要折腾人,而张妈已经是五十岁往上的人了。

顾怀章道:“你去睡,我看着。”

“这怎么行?!哪有大少爷劳累我却睡觉的道理?”张妈一听就说,“我学过医护的,等下挂完水,我能拔针呢。”

“拔针我会。”顾怀章声音淡淡的,言简意赅却不容拒绝,“挂这么多水难免会起夜,你不大方便。”

张妈被说服,只能不大情愿地退出去了。

卧室门轻轻一声被合上,顾怀章站在床边,莫名一顿,不由低眸沉思。

要照顾小青年起夜,张妈不方便,他这个大伯哥就方便么?

作者有话说:

(疯狂点头)对对对,你最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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