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归无法接受, 明匪玉居然不是属狗的。

但他坚定认为,明匪玉的所作所为跟狗没什么区别!

首先,馋嘴, 见肉就咬, 见骨头就啃。

其次, 贪心,一旦被咬住了,不让他吃饱了,绝对不松嘴。

还有,粘人,喜欢带着一嘴的血蹭他的脸,不把他蹭的面红耳赤绝不会心满意足地离开。

他以前养过一只流浪狗,虽说物种不同, 他们两个的德性几乎一模一样!

白天缠着他还勉强能应付, 毕竟他还要去给他做饭洗碗, 他最怕的是晚上。

晚上简直是噩梦连连,就没消停过。

他又困又不舒服,明匪玉却精神抖擞, 边轻声喊着他的名字,在他脸上这边亲一下, 那边蹭一下,被子里的手也不安分,到处乱摸, 腿也要勾着他,半个身体附在他身上。

耳朵被热气吹的整夜整夜的滴血, 连额头上凸出的血管里都流淌着另一个人的气息, 那种让人头昏的香味。

他病全好了之后, 明匪玉就更加没有忌惮了。

他一开始会反抗,基本没用。

实在受不了,也想过再去吹点风把自己搞病,不过没几天还是妥协了。

明匪玉生长于万顷大山中,有些事情他做起来毫不避讳,甚至是大胆,热情的让人脸上辣辣的,给他戴枚戒指就能兴奋成这样,等成了亲,还不知道要怎么疯。

正常的人类社会里,只要没正式结婚领证,害羞的小情侣接个吻都要避着人,但在大山里,在活死人族里,只要两个人看对眼了,彼此都愿意,可以直接做到最后一步,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羞耻。

他觉得目前和明匪玉还在试着谈恋爱的阶段,要矜持含蓄点,牵个小手已经很足够了,但明匪玉不这么觉得。

他的脑回路非常直白却又很有道理。

他想,你既然给我戴上了戒指,又答应和我过下去,那就是接纳了我,愿意和我在一起,我要抱你亲你不都是正常不过的求爱吗?我喜欢你,也想让你同样程度的爱我,所以黏着你,亲吻你,增进感情,有什么错吗?谁家浓情蜜意的小情人还要分被窝睡?!

谢知归被他的观点惊的哑口无言。

是、是……话是没错,有点道理,但是、但是……

谢知归头疼,知道和他说不通。

这就好比,家养的博美干净漂亮又懂礼貌,野外的狼不懂规矩、只服从野性本能,小狗要怎么和大狼说,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它们不能滚一块玩,这要是被发现抓了起来,是要送宠物医院嘎了的。

就算说了,你看他会听吗?一只在认真地拍爪子讲道理,另一只只会嗷嗷点头,好像听懂了,其实是左耳进右耳出,然后照样扑上来乱咬。

……讲不明白的,根本讲不明白。

谢知归只能做出生气的样子警告明匪玉别太过分,否则他就把他戴戒指的那根指头剁了。

目前明匪玉还能拿捏好分寸,但如果不小心激怒了他,谢知归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随明匪玉怎么亲怎么摸吧,只要不太过了,他闭上眼睛就睡,权当是有人在给他做全身按摩,尽量忽视,忽视不了就不断暗示自己,别和一只发疯的狗计较。

这么一想,身上不舒坦,但心理上舒坦了点。

但他还是嫌弃,贴这么近也不嫌热,一晚上要出一身的汗,黏腻腻的,澡都白洗了。

好在很快,他找到了一个可以让明匪玉不粘着他的绝妙办法。

那天晚上,明匪玉先洗好了,穿了件单薄的衣服侧躺在床上等谢知归回来,还烫了壶酒,寻思要等会怎么哄他喝下去。

谢知归警惕性高,因为他酒品不好,一杯下去就倒了,他醉了之后会变得很粘人,粘在身上扒都扒不下去。

但对明匪玉来说,巴不得他能主动靠上来,粘人是好事,妙事。

谢知归一向磨蹭,但这次格外磨蹭,等的他以为他是不是在黑灯瞎火中滑倒了,刚要穿好鞋子下去看看,谢知归抱着用衣服包鼓鼓的东西回来了。

谢知归踏入门槛,转身关好大门,回头对上明匪玉炽热急切的目光,顺着往下只看了一眼他大咧咧敞开的衣领,不敢再看第二眼,脸上还没红,但已经能感觉到烫了。

大片苍白的皮肤和结实的肌肉好像是故意露出来给他看的,知道他有着人类的矜持,逗他脸红心跳。

说错了,不是好像,分明就是!

“过来。”明匪玉招招手,把渴求的意图写在眼睛里。

谢知归硬着头皮挪动步子。

他以前也不是没和朋友们坦诚相见过,但那还是幼儿园的事了,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豆丁哪里知道羞耻是什么东西,后来长大了,因为性格疏离,兄弟之间顶多勾个肩搭个背,其他的,他就做不到了,毕竟不亲。

明匪玉知道他这一点,既然谢知归不肯主动坦诚,那就他来主动,侵入他的安全圈,并且不容他抗拒。

谢知归能明显感觉到,他每进一步,明匪玉的眼神就会变一次,变得更深,更热。

几步路被他走出了几百里路的艰难。

来到床边,明匪玉牵起他的手,他刚洗完澡,身上还是湿的,热气还没散去,皮肤上挂着水珠,而且由于血流加快毛孔扩张,人的肌肤会出于芙蓉出水般的最好状态,手背摸起来滑腻如玉,细嫩如豆腐,尤其他皮肤白,和红色最相配。

明匪玉格外钟爱在上面留下一个红色的牙印,作为他来过的印记,又漂亮又暧昧,别人一看就知道,谢知归床上有人了。

……是一个迷恋他,渴望他,又很贪心小气,攻击性很强的人。

虽然谢知归会拧眉头表达无奈,但这样无声震慑住潜在的情敌,让他们别再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明匪玉按照惯例,迫不及待低下头吻了他的手背,先来温柔的安抚,然后露出了锐利獠牙,对准了最柔软的一块地方。

谢知归稍微一低头就能把他胸膛看个清清楚楚,比刚才还刺眼,看的他额角青筋直跳。

“等一下!”他还是没忍住出声。

明匪玉:“嗯?”

“说了多少次了,把衣服穿好?”

语气里颇为无奈。

明匪玉摆无所谓的态度:“反正都要脱,穿不好穿好有什么关系?”

“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放心,这里只有我和你,没有不长眼的来打扰我们,况且……”明匪玉含笑在他手上亲了下,说道:“就是给你看。”

他看着谢知归几欲崩塌的冷静,加上了最后一把火:“喜欢吗?”

谢知归不能再骗自己了,这就是明晃晃的蓄意引诱!

他神情不可抑制地变了,脸颊上霎时飞上一抹红色,耳朵尖又被气的充血,像一滴摇摇欲坠的红豆子,捏一捏就碎了。

明匪玉就是个混蛋,脑子里成天就想着那点事,简直、简直……

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他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说出口的!明天、明天一定要拿他嘴巴缝起来!衣服也是,缝死在他身上!

明匪玉好像猜到了他内心在怎么咆哮,打趣笑他:“羞什么,又不脱你的。”

“……”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么别想继续了,滚和空气亲昵!

谢知归无情地把手抽回。

明匪玉刚要咬下去,结果咬了一嘴空气,还绷的自己牙疼,吃了几天的糖,突然不给他吃了,换谁谁能接受?!

“你干什么?!”

“衣服。”谢知归眼中似有寒芒:“穿、好!”

今天谢知归态度非常强硬,两人对视了一会,谢知归作势转身要出去。

明匪玉没法了,边拉住他,边胡乱把两边衣襟扯紧,投去幽怨的一眼,不情愿地问他:“可以了吧?”

不等回答,他去拉谢知归的手,第一下没拉动,抬头看了他一眼,还和他冷着脸。

“够严实了,再紧就勒脖子了。”

“……”谢知归不满地轻哼一声。

第二下这才把他的手扯动了。

但谢知归还是板着个脸。

……动不动就甩脸子,真是个祖宗。

明匪玉只敢在心里说上他几嘴,毕竟这小祖宗的架子是他惯出来的。

他安慰自己地想,这些天谢知归虽然不怎么配合他,但也没怎么闹,还算是乖的了,有点脾气是应该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何况都这么晚了,比起吵架,睡觉才是要紧事。

春宵苦短,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多没意思。

他想和谢知归做些有意思的事。

等搞完印记,他立刻掀开被子,往里面挪出个位置,拍了拍床,示意谢知归快上来睡觉睡觉。

他刚把被窝暖热乎,枕头也拍软了,躺上来舒服。

谢知归看了看他刚坐过的地方,先床边坐下了,慢条斯理地脱鞋子,接着把鞋子整齐并排放好,强迫症发作一样不停调整位置,故意耗他的耐性,等他快绷不住了,要过来抱他,他听到动静这才翻身躺上去,靠在床头。

“你抱着什么呢?”明匪玉盯着他怀里,有什么东西在衣服里面动来动去,一进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几只没了妈妈的小可怜。”

“什么东西?”

谢知归掀开衣服一角,几个毛茸茸的兔子头冒了出来,本来小兔崽子们还在欢快地拱谢知归,吱吱咕咕地叫,一看到明匪玉瞬间石化了,豆大的红眼睛瞪的老直,就好像一个穷凶极恶的怪物突然窜出来,吓没了它们的魂,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明匪玉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和善,但确实恐怖,像铁面獠牙的吃兔狂魔。

他眯起眼:“你把它们带进来是什么意思?”

兔子们“咕”的一下哭出来,争先恐后往谢知归怀里躲,生怕慢一步就要被这个凶巴巴的怪物一口一个吃了。

谢知归心疼它们,对明匪玉自然没了好脸色:“你走开,吓到它们了。”

“到底走不走开?!”

谢知归见他还是不动,嫌弃地用力推了他一下,又把衣服重新给兔子们盖上,拍了拍。

“好了好了,别怕,没事了。”

哄完直接抱着兔子们侧身躺了下去,全然没把他当回事。

明匪玉脸色铁青,瞪着谢知归无情转过去的后背,眼睛能瞪出火来。

他探过身拉住谢知归的手臂,试图把人掰过来,但被谢知归甩开。

“别碰!”

明匪玉气的牙痒痒:“你抱着它们要怎么睡?!”

谢知归把被他压住的被子用劲扯出来,盖在身上,背对着他,就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就这么睡,它们还小,离不开我。”

“……”

兔子们还贴在谢知归身上蹭来蹭去,明匪玉面庞有一瞬间的扭曲崩裂。

它们离不开,难道他就能离得开?!

而且凭什么,他都不能随便摸摸蹭蹭的地方,这几只兔子可以?!

嫉妒让人疯魔,他想掐死兔子,扒了它们的皮,做成兔子汤、辣炒兔子、干煸兔子、烟熏兔子!……反正一个个都得死无全尸才能解气!

但又想到谢知归威胁说不能吓到该死的兔崽子们,他只能被迫收回了罪恶之手,拳头捏紧了,咬牙切齿地笑呵呵说:“它们不小了,都断奶了,让它们出去睡吧,会吵到你睡觉,毕竟是野兔子,以后还要回归林子。”

谢知归眼皮都懒得掀开,说:“第一,它们没断奶,才半个月大,是你把它们从兔妈妈哪里抢过来的,你没资格指责它们。第二,它们把我当成了妈妈,不能离开我。第三,它们不吵我,只有你会吵我。”

明匪玉下颌肌肉绷的很紧,竭力抑制愤怒,他说:“床小,它们睡上来我怕挤到你。”

谢知归冷淡道:“你睡墙角去,你别往我身上蹭就不挤。”

“……”

此刻,明匪玉格外想穿回去,把当时带小兔崽子回家的自己打一顿,真是脑子抽了才会带回来这么大一个麻烦!

现在就学会和他抢被窝,等长大点,明天是不是还敢和他抢人了!

等一下,兔子成精……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明匪玉顿时警惕,想起来了,谢知归养过的东西最后都会莫名其妙变异,比如突然会骂人的猫头鹰,比如会冲他翻白眼的鱼,又比如……

接下来可能是绿茶味的兔子,整天占着谢知归不给他。

明匪玉:……

光是想想手心就会吓出出一层汗。

绝对不可以!

他要杜绝这种可能,扼杀一切破坏他们关系的苗头!

明匪玉伸手就要把兔子抢过来:“我现在就把它们送回去。”

“给我!”

“不行。”

谢知归抱紧了怀里的小兔子们,故意说:“我喜欢。”

“我给你抓新的回来!”

“我就喜欢这几只!”

“……”

“我喜欢”这三个字给兔子们下了免死金牌,也让明匪玉企图把兔子强抢过来扔掉的念头刚萌出一点芽就被死死掐断。

……如果扔了谢知归喜欢的东西,他会伤心,如果谢知归伤心,他又要头疼。

但又不可能就这样罢休,本该旖旎缱绻的共眠夜,被几只兔子搅黄了,他不甘心,气到胸口疼,盘腿坐床上盯着他想了会,很快有了主意。

随后,他跟着谢知归躺了下去,寂静的屋内响起悉悉嗦嗦的声音,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探入被窝里,摸到谢知归腰上,慢慢游走,抚摸腰身的轮廓。

不让光明正大的摸,那就偷偷的。

谢知归能拿兔子当挡箭牌,他也能暗渡陈仓,撷到美人香。

他不知道,谢知归在他伸手进来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心里骂了他声流氓,但是没吭声,静静等着。

很快“啊!”

痛喊声划破了夜晚的寂静。

明匪玉把迅速把手收回,上面有好几个兔子牙印。

谢知归听着身后的动静,心满意足了,他无声哂笑,笑明匪玉活该,偷香不成反被咬。

兔子们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眨眨眼,像是在和他邀功“你看,我们把欺负你的坏人咬跑了。”

干得好。

谢知归挨个奖励,摸了摸它们的脑袋,捏了下张满绒毛的长耳朵,抱着它们,重新闭上眼睛。

今晚会是一个难得安宁的夜晚。

但明匪玉可就难过了,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听着谢知归呼吸逐渐轻缓绵长,只有他燥热的睡不着。

那壶酒也冷了,可能谢知归在厨房看到他温酒了,猜到了他想做什么,故意带了一群捣乱鬼回来,搅乱了他的计划。

可他能怎样?又不能冲谢知归发火,所有的气只能发泄到兔子身上,兔子又有谢知归庇佑,也动不得。

两边都在气他!

等了一会,他声音在安静的屋内响起。

“你睡了吗?”

黑夜中,他只听到穿梭天地的风擦过窗户的咿呀声,桌子上,烛火投下的倒映摇曳生姿,墙壁上,两个黑影好似慢慢交叠到了一起。

没等到回应,明匪玉心思动起来了,蹑手蹑脚挪动身体来到谢知归身边,跪坐着,像做贼一样小心弯腰越过他的身体,把手伸到他身前,想着偷偷摸摸把兔子拎出来。

然后连夜宰了!

“别动。”谢知归突然呵住了他,明匪玉立刻屏息起身。

“明匪玉,我好困。”谢知归没睁眼,像梦中呓语一般喃喃,含着口闷气。

明匪玉气他把自己撇到一边,自顾自睡的香,他勾起一缕长发,有一下没一下扯谢知归的头发玩。

谢知归本来就困了,被他这样搞的心烦,本想骂他幼稚,可转念换成了请求和撒娇的语气。

“别闹我了。”

明匪玉听得出他话中的疲惫,透过窗户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天空上一点星子也不见,应该已经过了凌晨。

是该让他睡觉的时间了。

明匪玉无声地叹了口气,在发丝上轻吻了一下,上面有他的味道,既然亲不了脸蛋,这就当是饮鸩止渴了,然后依依不舍放了回去,他在他身侧躺下,手伸进去搂住了他,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吵闹的声音。

又听他轻声道:“今晚放过你,下不为例。”

谢知归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不知道听见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