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记忆复苏, 林宴书已经能够确定,原来的林宴书就就是他。

  这个时候他再想起失忆期间自己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一股淡淡的尴尬感便萦绕在了心头上。

  “我以后不吃自己的醋了。”林宴书轻咳了两声试图遮掩那点不自在。

  偏偏许星河还要过来盯着他的脸看, 揶揄道:“真的假的?前阵子你不是还要给自己当替身吗?”

  林宴书一把抱住老婆,将他按在自己怀里, 求饶道:“都是我的错, 老婆放过我。”

  林宴书云淡风轻的时候太多了,难得看到他如此尴尬,许星河顿时觉得趣味丛生,于是逮着人调侃个不停。

  林宴书先是被他说得耳廓通红,随后又逐渐平静, 一副随便许星河怎么说的状态。

  许星河在他怀里笑了会儿,又蹭着了他的胸膛道:“还好你想起来了。”

  林宴书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他乌黑的发丝里面穿梭, 闻言笑着说:“是因为我胡乱吃醋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许星河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你想不起来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很难过, 而我希望你快乐。”

  林宴书闭上眼,眼尾却扬起了弧度来,他将许星河拥紧,声线温柔:“我现在就很快乐。”

  这一次, 他终于感觉到了老婆有多爱他。

  从来没有什么原主, 更没有别人,许星河就只爱他。

  晚上两个人没有去吃食堂 , 因为林宴书想起了附近的一家中餐馆, 许星河就带着他过去一边吃饭一边回忆往昔了。

  这天林宴书想起来的事有很多, 需要好好消化, 等到了晚上, 他们俩便没再运动,只是在玻璃房里依偎相拥着欣赏夜色。

  明月高悬于空中,繁星点缀着天幕,游云伴着清风在苍穹上沉浮,整个世界陷入静谧。

  “宴宴……”许星河觉得困意上涌,便扯着男人的袖口,迷糊着说:“我有点困了,要不然我们去床上吧。”

  林宴书莞尔一笑,他说:“好。”

  林宴书没让许星河自己走,而是把人打横抱起,直接抱着他去了卧室,许星河也就心安理得地窝在爱人的怀里,随着他的动作而腾空,最后又被妥帖地安放在了柔软的被子里。

  “能不能再说一次喜欢我?”林宴书拨开了许星河额前的碎发,想听他说。

  许星河虽然困倦,但还是捧住了林宴书的脸颊,撑着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表白道:“林宴书,我喜欢你,全世界最喜欢你。”

  林宴书满足地笑了起来。

  “知道了宝宝,我也最爱你。”

  躺在床上的时候,林宴书又开始回忆失忆期间许星河所有的表白,当时他觉得痛苦心碎的场面,此时回忆起来,竟然都是值得反复品味的蜜糖。

  原来老婆是如此地喜欢他。

  林宴书在幸福里睡着了。

  由于在学校里也能让林宴书记忆恢复,许星河便不着急带林宴书去江城的那个音乐厅了。

  他们在学校里呆了一周,到周五的时候,许星河才给两人订了去江城的机票。

  “我们明天过去,先在海边音乐厅呆一天,等周日再去看看沈屿,反正周一也没有课,那我们就不着急回来了……”

  许星河正说着,林宴书却拧了下眉,不太高兴道:“还要去看沈屿吗?”

  “正好到了江城,为什么不去看看呢?我和沈屿也算是朋友啊。”许星河拉着林宴书的手道:“而且沈屿可是梦里那本小说的主角,虽然现在剧情早就崩的一塌糊涂,但我还是有点好奇主角的命运嘛。”

  林宴书同意了:“好吧。”

  林宴书轻托着老婆的脸颊,严肃道:“但你还是要注意一下,别再对着沈屿释放魅力了,万一他也喜欢上你那可怎么办?”

  许星河瞪了林宴书一眼,辩驳道:“不可能的。”

  林宴书不置可否。

  “真的不可能。”许星河晃悠着林宴书的手哄他:“但如果你不高兴,我还是会和沈屿保持距离的。”

  林宴书重新笑了起来,他搂着许星河说:“也不怪我多想,你在感情上实在是有点迟钝。”

  “我承认以前是有点迟钝,”许星河踮着脚亲了亲林宴书的脸颊,眨眼道:“但现在我成长了呀。”

  林宴书低头蹭着许星河的额头,笑言道:“好好好,老婆成长了。”

  两个人又腻歪了会儿,许星河又提起了沈屿。

  “不过说实话,宴宴,我感觉沈屿更像是直男……就很奇怪,他可是那本耽美小说里的主角受啊,真的会是直男吗?”许星河有些困惑。

  林宴书哼了下:“他最好是。”

  许星河忍俊不禁,晃着林宴书的胳膊道:“我没和你开玩笑,我认真说的,你也认真一点回答我啊。”

  “好,我认真一点。”林宴书揉了揉许星河的脑袋,跟他道:“我觉得也没必要在乎那本小说了,毕竟无论是我,还是林庭琛,都和那本小说里描述的大不相同,那么即使现实里的沈屿是个直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说得对。”许星河又对着林宴书笑弯了眼睛。

  周六那天,许星河和林宴书按照计划去了江城。不过在这一天去江城的不只有他们俩,还有林庭琛。

  林庭琛最近过得实在不痛快,前段时间嫖鸭子风波弄得满城风雨,再加上他投入了不少心力的温泉开发计划被黎天那个毛头小子给截了胡,各种事情就没一件顺心的。

  偏偏他以为逃不出自己掌心的沈屿还摇身一变成了许家的少爷,他再想拿捏已经不可能。

  林庭琛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平复着心情。

  这次他来江城是和许家的人谈合作,拜访许老爷子的时候他拿出了诚意,因而当他提出想要见见许家新认回来的那个少爷时,许老爷子也没有拒绝。

  如今的沈屿焕然一新,穿衣打扮都新潮了不少,和原本大不相同,林庭琛死死地盯着他看,眼神变幻莫测。

  “你倒是飞上枝头了,恭喜啊。”林庭琛嘴上说着恭喜,语气里却多少带了点冷嘲热讽。

  沈屿不咸不淡地问了句:“有事吗?”

  林庭琛拿出来一根烟,没点着,只是用手指夹着,他问沈屿:“霍家寿宴那天,是你和许星河联手算计了我,对吧?”

  沈屿没什么表情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庭琛按了按打火机,兀自想了一会儿,又骤然开口:“该不会你能回到许家,也有许星河的手笔吧?”

  沈屿眉心微跳,但很快还是不动声色地说:“你未免想得太多。”

  林庭琛:“难道不是吗?”

  沈屿毫不犹豫地否认了:“不是。”

  “你可别太相信他。”林庭琛到底还是点着了那根烟,他吸了一口,吐出了烟圈,“许星河和江城许家有着深仇大恨,你就没想过,他这样帮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吗?”

  沈屿退开了两步,依旧没什么表情,他说:“抱歉,我实在不喜欢烟味,无法跟你共处一室。”

  以前他无法拒绝林庭琛,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他可以活得更有尊严。

  沈屿转身便离开了。

  —

  周六这天天气晴朗,温度适宜,倒是很适合游玩。

  但是许星河却没能第一时间去海边音乐厅,因为沈屿的电话打了进来。

  挂断电话后,许星河轻轻叹了一口气,和身边的林宴书道:“计划有变,我们可能要提前一天见沈屿了。”

  林宴书牵着许星河的手,闻言淡淡一笑:“都听你的。”

  于是许星河便和沈屿约好了见面的地点。

  那是江城一家出了名的西餐厅,许星河定好了包厢,和林宴书一起等着沈屿过来。

  看到林宴书的时候,沈屿的面上浮现出了些许犹豫,但很快许星河就告诉他:“宴宴和我是一体的,所以不用避开他,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沈屿坐了下来,简单讲了林庭琛过来的事。

  许星河:“他没有为难你吧?”

  沈屿摇了摇头。

  看着许星河真诚的眼神,他到底还是把自己的疑虑讲了出来:“林庭琛说,你和许家有着深仇大恨,后来我又去问了我父亲,他对此讳莫如深。”

  许星河喝了一口桌子上的橙汁,慢慢道:“倒也没什么不能讲的。”

  林宴书把手搭在了许星河的手背上,眼里满是关切。

  许星河对他笑了笑,才继续和沈屿说:“我爸妈大学相识,很快情投意合,开始自由恋爱……”

  后来两个人也谈了一段时间,许尚便打算带着乔暮烟回家看看,哪成想这次回家,却导致许家当时的接班人、许尚的大哥看上了乔暮烟。

  许尚的那位大哥是个败类,插足不成,便使用了下三滥的手段意图强取豪夺,虽然当时未能得逞,但还是给乔家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我外公得知这件事后就去找了许老爷子理论,但那位老爷子看重长子,怎么可能主持公道?他先是冷嘲热讽了一顿,然后就将我外公赶了出去,但这还没完,很快我外公又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麻烦,甚至一把年纪还要遭遇殴打……”许星河试图冷静,但说到这里眼眶还是变红了,“没多久我外公去世了,我外婆也被气得卧病在床。”

  对面的沈屿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手足无措了。

  许星河却继续说着:“到这个时候,我妈已经不可能和我爸在一起了,可在分手之后,我爸却彻底清醒了,一方面是对许家失望透顶,一方面也是为了给我妈出气,他开始收集证据,实名举报了许家的生意,将许家给搅得天翻地覆,后面他又逼着他大哥去自首,他大哥烦的不行,拿起车钥匙就出门离开了,结果当晚就因为醉酒驾驶撞桥身亡。”

  沈屿小声道:“报应不爽。”

  许星河笑了笑:“人死如灯灭,再多的恨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后面或许是因为我爸太过执着,又或许是因为我外婆在生命的最后的时刻原谅了我爸,总之,我爸妈还是和好了,他们结了婚,把我养大,一晃就是这么多年。”

  沈屿握着杯子轻轻转动,半响才道:“谢谢你和我说这么多。”

  许星河弯了下唇角。

  空气静默了好一会儿,沈屿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来:“星河,那……你帮我回到许家,是想通过我报复许家人吗?”

  这次回答他的是林宴书,林宴书淡淡道:“如果星星真的想报复许家,根本不用通过你。”

  许星河握了下林宴书的手,又看向沈屿,笑着说:“你会有这种联想倒也不奇怪,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妈和我说过,当初能报复的手段,我爸都替她做了,曾经的罪魁祸首也早就已经死于非命,再多的怨恨到这里也就消散了。人不能一辈子活在仇恨里,总得往前看。所以,我从来就想过把许家怎么样。”

  沈屿脸颊微热,给许星河道歉:“对不起,是我想错了。”

  许星河摇了摇头:“我很开心你和我坦白说了这些,而不是自己胡乱揣测。”

  沈屿看向许星河,笑着说:“因为你在我心里是值得信任的朋友。”

  许星河举起橙汁和他碰杯,也跟着笑了,他坦坦荡荡道:“之前借你的那五百万,等你有钱了慢慢还清便好,除此以外,我就没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了。”

  沈屿点着头,认真说:“我会还清的。”

  许星河又问了沈屿回到许家后过得怎么样,可一谈到这个,沈屿的眉眼里却染上了几分落寞。

  他说:“很好,比之前要好得多。”

  许星河咂舌:“你现在的表情可不像是很好的样子。”

  沈屿不知道怎么说。

  因为许星河的提醒,他已经对许又桑有了防备,他能看清许又桑文雅表面下隐藏的恶意,也躲过了不少明枪暗箭,可即使如此,他期待着已久的亲情却并没有如想象那般来临。

  父母对他有愧疚,有心疼,却也难掩疏离,那空白了的二十年,到底还是成为了无法弥补的裂痕,而就算是父母有意克制,也总是会在不经意里流露出对许又桑的亲近爱护。

  别说为难许又桑了,他们甚至没打算把许又桑赶出家门。

  有时候一家人在一起,许又桑反而像那个亲生的,而他如同外人。

  许星河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他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当年那个女人恶意换子的事我爸还没有查清,我决定等他查清楚的时候,再将许又桑早就得知自己并非亲生这件事揭露出来,如果这样他们还是不能割舍许又桑……”沈屿苦笑了下:“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实际上,现在的沈屿就已经不再期待什么了。

  有些人注定六亲缘薄,既然无法改变结果,那便只能看开。

  不过虽然凭着血缘无法让他得到期盼中的亲情,但好歹许家还可以给他提供优渥的物质条件。

  “到时候我可能去国外读书,尽可能地提升自己。”沈屿说。

  许星河笑了笑:“那也挺好的。”

  和沈屿分别后,许星河拉着林宴书在街上散步,不禁唏嘘起来:“亲生的竟然比不过非亲生吗?”

  林宴书淡淡道:“有的人看重血脉,有的人看重感情。”

  听他说到血脉,许星河忽然停住了脚步。

  林宴书察觉异样,停了下来,温柔道:“怎么不走了,是要我背吗?”

  “和我在一起你可就要断子绝孙了,你做好准备了吗?”许星河板着小脸满目严肃。

  “我从来没想过要孩子,喜欢你之前就没想过,喜欢你之后更不可能有这种想法。”林宴书摸了摸许星河的脑袋认真回答。

  许星河重新展露笑颜,还踮着脚趴到了林宴书的背上,哼哼道:“这还差不多。”

  林宴书顺势把老婆背了起来,带着他继续走长长的路。

  “领养小孩你打算过吗?”许星河又问。

  林宴书如实回答:“从来没有这种打算。”

  许星河眉开眼笑,晃着腿道:“那说好了啊,我们以后也不领养小孩,养孩子想想都麻烦,我才不要遭那个罪。”

  林宴书弯着眉眼,唇畔翘起弧度:“好,不领养,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宝宝。”

  许星河明知故问:“那个宝宝是谁啊?”

  林宴书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当然是我们家星星。”

  街边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林宴书和许星河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被拉得很长很长。

  低语和呢喃藏在了风里,夜像是沉醉了。

  晚上许星河点了瓶红酒,和林宴书在酒店里小酌,而后又邀请他同试那摇晃的水床。

  那是种不同于平时的奇妙,漂浮在上头迎接浪潮,直教人神魂也跟着颠倒。

  第二天他们果不其然没能早起,将近中午的时候,许星河才带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问身旁的男人:“几点啦?”

  林宴书掀开眼皮,看了眼手机,同样懒倦地回应:“十一点五十五了。”

  “我们该起床了。”许星河掀开了被子拉了下林宴书的胳膊,随即又结结实实地躺了下去。

  最后还是林宴书把他给抱了起来。

  吃完了午饭以后,许星河就带着林宴书去了那家海边音乐厅,由于许星河已经使用钞能力包了场,如今这里分外安静,只能听到两个人踩踏楼梯的脚步声。

  “有想起来什么吗?”许星河问。

  林宴书摇了下头。

  “不急。”许星河拉着林宴书的手去了二楼的落地窗边,眉眼弯弯道:“今天天气好,我们可以在这里等日落。”

  林宴书莞尔:“嗯。”

  看日落稀松平常,但如果有爱人在身边,就是最浪漫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