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砚枝和萧鸿隐躲到拐角,悄悄探出一只眼睛看向不远处的情景。

  只见主簿正将方才的卷宗扔进火堆,看样子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只剩方才浸湿的几份烧得较为困难,散发着一股难闻的糊味。

  贺砚枝默不作声,静静等他烧完后离去,才从拐角后出来。

  萧鸿隐来到火盆边,见里头的卷宗都尽数成了灰烬,回头看向贺砚枝。

  “这是沈海贪污的记录,如今被有心之人销毁,往后想翻案几乎是不可能。”贺砚枝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萧鸿隐盯着眼前的灰烬,沉默不语。

  原文中,沈海不过是贺昱计划中的一个炮灰,用以削弱太子气数的棋子,贺砚枝本没有太过注意他,但如今的局势,让他隐隐觉得和沈海脱不了干系。

  贺砚枝道:“先回去再说。”

  萧鸿隐点点头,把目光从那堆灰上面移开,他看向贺砚枝,似是随口问道:“我一直好奇得很,砚枝你为何知道这般多?”

  贺砚枝愣了愣,佯装无事道:“在衙门里呆久了,自然知道的多。”

  听了他的回答,萧鸿隐没有什么反应,莞尔道:“恩,晚上想吃什么?”

  贺砚枝看着他,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也莫名弯了嘴角:“豆腐吧,好消化。”

  ……

  二人被安排住在大理寺附近的客栈,按章程交接还需一段时间,他们无需每日上值。于是接下来的三日贺砚枝和萧鸿隐便把京城里好吃的统统买了个遍。

  待到第四日,二人正被铁铺的兵器吸引停下脚步,远远地便传来一阵马蹄声。

  风扬起灰尘漫天,贺砚枝嫌弃地离远了些,赵吉拽住缰绳从马上下来,同他们道:“二位大人,所有事宜已经准备妥当,还请随下官回大理寺一趟。”

  “何事这般匆忙?”

  常理说事项交接多则半年少则数月,而到贺砚枝这里仅三日便匆匆安排妥当,也不知是有什么要紧事。

  三人匆匆赶回大理寺,回到二人的书房,才进屋贺砚枝便看见书案上多出来的整整三大堆文书。

  “这些是?”

  “回大人,这些是户部尚书周大人上交的罪证。”

  贺砚枝随手拣了本翻开一瞧,里头密密麻麻列了数条罪状:“他要告谁?”

  “礼部尚书孙大人。”

  “何罪?”

  “刺杀朝廷命官。”

  贺砚枝拿起最上面的那道状纸,扫了眼上头的记述,冷笑一声:“孙瑞霖要刺杀周勰,荒谬。”

  礼部尚书孙瑞霖为官三十余年,早已过了花甲之年,且在数月前便辞了官准备告老还乡,而礼部尚书周勰年岁才至不惑,说孙要杀周,未免让人难以信服。

  萧鸿隐也拣了几份瞧看,上头列出的事有真有假,无非只是想压倒他罢了。

  贺砚枝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约半月前。”赵吉显然知情,几番欲言又止。

  贺砚枝让他有话便说,赵吉便道:“事发之时,孙大人原本欲出城还乡,但不知为何同周大人在鹤亭碰上,二人兴起对弈。”

  “据下人们的口供,二位大人屏退左右后,在鹤亭里对弈了半个时辰,在快要结束时,周大人忽而暴起摁住孙大人,并从孙大人袖子里搜出一把匕首,随后便派人上报,将孙大人带走扣押。”

  贺砚枝闻言抬头:“私自扣押?”

  赵吉点头:“刑部派人讨要多次无果,只道孙大人被他们扣在京城内,其余一概不知。”

  贺砚枝心下明了。

  周勰的目的就是扣人,刺杀朝廷命官只是托辞,他这么做不过是想从孙瑞霖口中撬出点什么罢了。

  贺砚枝对这段的剧情记得不甚清楚,只知道孙瑞霖是太子的拥臣,而周勰则被贺昱拉入了他的阵营。

  贺砚枝看向萧鸿隐,他正看着书案上的罪证沉思,贺砚枝开口唤了他一声。

  萧鸿隐抬起头,见贺砚枝正看着自己:“想到什么了?”

  萧鸿隐摇摇头,问赵吉:“刑部可派人找过?”

  “如今周家在朝中风头正盛,刑部不敢硬来,只派人暗地里查过周大人在京城的几处别院,都没有看到孙大人。”赵吉将那几处别院地址递给他,萧鸿隐扫了一眼,便放在了一边。

  赵吉接着道:“赵大人希望二位能尽快救出孙大人,这才紧急将二位召回,期间若有任何需要,尽管让下官处理便是。”

  贺砚枝点头,让他先下去,赵吉告退。

  他把书房的门关上后,贺砚枝便来到萧鸿隐面前,拿起那张写着地址的纸。

  “朝中的人个个都是老狐狸,又怎会把人藏在这般明显的地方。”贺砚枝默默摇头,把纸扔回了原处:“不过找人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萧鸿隐对此倒并不头疼,因为他知道周勰把孙瑞霖藏在了何处,但也不能轻易说出来。

  “我们不如先去拜访一下周大人,是狼是虎,总归得瞧上一瞧。”萧鸿隐提出了想法,没想到竟然与贺砚枝不谋而合。

  “找个什么由头?”

  贺砚枝与萧鸿隐四目相对。

  “城内流民。”

  二人会心一笑,打听了下近日周勰平日的喜好。

  周勰此人酷爱设宴,近日又正遇周勰之子登科,他为此大摆宴席,一为贺儿高中之喜,二也想为儿子物色大臣之女,借机巩固在朝中的地位。

  这一出宴席,便被他命名为“寻芳宴”。

  贺砚枝派人呈了拜帖去,周勰对这位从未见过面的贺寺正颇有兴趣,也派人专门回礼。

  寻芳宴定于七月初七,周勰喜好新奇,每回设宴举办的活动都不重样。这次寻芳宴,据说周家采买了数百斤彩绳和银铃,也不知是想做何用处。

  到了那日,贺砚枝为着赴宴特意换了身月白云纹的锦服,用木簪换了布带挽发,于镜前一照,这通身的气质,旁人几乎要以为是皇家的贵公子。

  而萧鸿隐却穿得一身漆黑,衬得他的脸白得晃眼,他跟在贺砚枝身边,摆出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尽心扮演冷酷无情的护卫。

  贺砚枝半开玩笑道:“看样子,我这邪神的诨号得让给你了。”

  萧鸿隐先一步跳上马车,向他伸手,贺砚枝没做多想也伸出了手,待坐稳后马车便载着他们往周府驶去。

  周府门口宾客云集,贺砚枝让车夫在不远处停了会儿,待宾客进去得差不多了才让马车靠近。

  一下车,周勰的儿子周允便上前接待。

  “敢问阁下可是贺寺正?”周允生的一表人才,站在众人堆里一眼便能注意到。

  “正是。”贺砚枝递上拜帖,车夫负责在后头领着周府的下人把带来的贺礼卸下车。

  周允没有料到寺正竟是这样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不禁夸赞起他来。贺砚枝有来有往,也客套了几句,随后便周允被请进了府。

  萧鸿隐跟在贺砚枝身后,用余光注视着周围的情形,默默记下周府的地形。

  进了大门,穿过回廊来到宽阔的后院,贺砚枝发现整个宴席上竟然没有安排座位。

  “贺大人不必惊讶,这是家父的主意。”周允一边把贺砚枝二人领进前厅,一边同他解释。

  “往日里各位大人都囚于自己的桌案前,除了吟诗喝酒外皆没有离开过座位,家父觉此实在乏闷,于是便命人将桌案酒菜尽数搬进了屋内,待酒足饭饱,各位大人便可自行到院内散步游戏,赏月听曲。”

  或许旁人对此举尚有些新奇,但对贺砚枝而言却算不上什么,周允还有些没解释,他便已然领悟。

  “贺寺正才智过人,周某甚是钦佩。”

  周允看贺砚枝的眼神里透着光,几乎每三句就要夸上一句,听得贺砚枝耳朵都起茧了。

  “周公子谬赞。”

  贺砚枝让周允先去招待别的宾客,周允颔首称是,但仍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反而说着说着往贺砚枝身边靠了过来。

  “大人小心。”

  萧鸿隐见状立刻挡在了二人中间,将贺砚枝脚边滚落的酒杯拾起。

  贺砚枝见自己衣摆被酒溅湿了一点,同周允拱手道:“周公子,在下恐怕要先失陪了。”

  周允忙道无妨,还热情地想帮他处理,被贺砚枝拒绝后,略显落寞地留在原地。

  贺砚枝带着萧鸿隐离了前厅,在院子里随意逛了起来。

  “阿隐,方才进来时路过的那片荷花池,你看出什么没有?”贺砚枝佯装被投壶游戏吸引,私下悄声向身后问道。

  贺砚枝投出一只箭,离瓶口差了一点距离,箭跌落在地上。

  “阿隐?”他见身后人没有回应,便又唤了他一声。

  一连投了五发,只投中了一支,负责的小厮笑着说五福临门、一鸣惊人,贺砚枝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你发什么呆?”贺砚枝见萧鸿隐抱着双臂,板着脸一言不发,活像被抢了东西似的,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旁人看不出他脸上的变化,但贺砚枝却能一眼看出此时萧鸿隐的双唇有些微微上翘,看样子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走了。”

  萧鸿隐吐出两个字便顾自离去,留下被“侍卫”抛弃的寺正大人,拿着箭不知该接着玩还是丢下。

  贺砚枝无奈地呼出一口气,把箭还给小厮,大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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