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这是?”

  贺砚枝和萧鸿隐立在离他们十步远的距离, 默默撇开了视线。

  余光里,对方踉跄着从地上站起,向他们二位连连摆手道:“非是二位大人想的那般!”

  萧鸿隐听出那人的声音, 抬眼看向他:“柳大夫?”

  柳慈慌忙捋着脸上的湿发, 听到萧鸿隐唤他, 应声道:“正是在下。”

  贺砚枝闻言也转过脸来, 见柳慈浑身湿透但衣着完整, 随即松了口气,问道:“柳大夫怎会在此?”

  “路过此处见一姑娘寻死, 便出手相助。”柳慈叹了口气, 一边拽着袖子拧水, 一边简单讲述了事情经过。

  原是柳慈习惯走路看书,又选择跟在队尾以便照看落队的身体不适者, 以至于速度慢了些, 在众人已经进到禅院时, 他才走上池塘边的小路。

  “我见各位都到了地方就想赶紧跟上,谁成想池边突然就传来落水声。”

  柳慈向二人示意自己身后, 明白了真相的他们这才看了过去。

  草丛里,那位被救的姑娘同样浑身湿透, 正躲在草丛里冷得发抖。

  “不对,这寺庙里怎会有女子?”贺砚枝觉得此事不寻常, 发出了疑问。

  萧鸿隐也觉得奇怪, 开口道:“先将她带回去再说。”

  这荒郊野外、半夜三更的,一个姑娘家总归不能放任不管, 还是先带回去问问住持怎么回事。

  贺砚枝点头,随即唤了唤那位姑娘,让她跟他们回去。

  然而贺砚枝的话好似水入深潭, 一落无踪影,那位姑娘缩在草丛里毫无反应。

  他为难地看向萧鸿隐,后者也露出同样无奈的神色向他摇头。

  “姑娘,男女有别,还请你自行跟上。”

  贺砚枝又唤了一遍,奈何那位姑娘还是不肯动。

  正当他们束手无策时,柳慈走到姑娘身前,在她前后左右看了一番,最后从她脚边的草丛里抓出了一只癞□□。

  “走吧。”柳慈将癞□□扔进池塘里。

  □□落水发出“咚”的一声,那姑娘便抬起了头,默默站起了身。

  贺砚枝恍然大悟,下意识看向萧鸿隐,谁知后者不知从哪儿抓来只甲虫,举在他面前晃晃。

  萧鸿隐笑着看向他,但对方不仅毫无反应,甚至还嫌弃地看了自己一眼。

  “走了。”贺砚枝无奈摇头,转身离去,萧鸿隐把甲虫放回一旁的树干上,赶忙跟了上去。

  “砚枝,等我一等。”

  待贺砚枝和萧鸿隐走后,柳慈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身后传来那位姑娘责怪的声音。

  “你为何救我!”

  柳慈闻言转身,面前的姑娘正瞪着圆圆的鹿眼气愤地看着自己,长长的睫毛上一抖一抖,还挂着些细细的水珠。

  “济世救人,是在下本分。”

  柳慈答得很是妥当,然而姑娘却并不打算放过他:“我要寻死是我的事,你凭什么阻止我?!”

  柳慈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得道:“性命可贵,怎可轻易放弃。”

  “我不管!我的命我做主,旁人休想干涉分毫!”

  “……”

  “……公主。”

  “书呆子!我讨厌你!”

  娉瑶委屈地快要哭出来,柳慈拿她无法,忙哄道:“是是是,是在下的错,公主息怒!“

  娉瑶小声抽泣起来,越哭越大声,柳慈只得默默陪着她。

  过了一会儿,哭声渐弱,娉瑶伴着哭腔看向柳慈:“……书呆子,你怎么在这儿?”

  柳慈答道:“二位大人来此剿匪,在下随队行医。”

  “有匪!在哪儿?”

  “有二位大人来,公主不必惊慌。”

  “哦……”

  娉瑶点点头,抬手擦了擦眼泪:“你……你当初不是说要去东州吗,怎的来了京城?”

  “说来惭愧,东州天灾严峻,难民四散而逃,在下沿路行医花光了积蓄,只得来京城谋差攒些银两。”

  说来也巧,柳慈与娉瑶也是在南州救济难民时相识,那时娉瑶四处发放粥粮,柳慈还以为她只是个富家小姐,在救人的过程中与她说上了话。

  再后来娉瑶回京,二人便在南州作别,那时柳慈才知晓了她的身份。

  而说来也巧,两年过去了,谁成想他们会在伴山寺再次相遇。

  “公主又为何在此?”柳慈在见到娉瑶时也很是意外,本以为云泥再不会相遇,谁知竟一同落到了水里。

  娉瑶垂下了脑袋,回道:“宫里有讨厌的人,出来躲躲。”

  柳慈点点头,自知不该过问太多,便道:“夜深风凉,公主还是随我回去吧。”

  娉瑶随即便走出了草丛,拉着柳慈的袖子小心走过崎岖的地面。

  二人往禅院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便看见两道身影正在等他们。

  “抱歉,让二位大人久等。”

  柳慈向他们致歉,贺砚枝摆手道无妨。

  “天色太暗,走小心些是应该的。”

  贺砚枝和萧鸿隐向远处的众人打了声招呼,让他们不必再找了,随后四人便一起回到了禅院。

  住持听闻有人失踪后就一直等在院子里,还派了寺里的僧人出去找,待贺砚枝他们回来后,住持瞧见他们身后的娉瑶,赶忙上前双手合掌行礼。

  “阿弥陀佛,敢问公主这是出了何事?怎会弄成这般模样?”

  贺砚枝一听那姑娘竟是公主,下意识打量了她一眼。

  只见娉瑶虽然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还是可以从一举一动看出她作为公主的皇家气势,并且其凌乱的发丝下,那张楚楚可怜,貌绝京城的容颜,也能证实她公主的身世。

  “本宫没事,睡不着出来走走,不小心就落水了。”

  娉瑶一改方才的可怜模样,满脸正色回道,那神态仿佛自己不是落水,而是去了晚宴一般。

  “阿弥陀佛,幸得公主无恙。”

  住持派僧人去唤公主的侍从来,随后就有几位丫鬟匆匆赶来跪倒在娉瑶面前谢罪。

  “扶本宫回去吧。”

  娉瑶并不追究她们,随后同她们一块儿离去。

  临走时路过柳慈身边,娉瑶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佯装无事走了。

  柳慈立在原地不动声色。

  既然人找回了,事情也解决了,贺砚枝同住持致歉惹了麻烦,双方召回其他人便各自散了。

  众人于是各自回到屋歇息。

  因着房间不多,只得两人挤一间,而贺砚枝和萧鸿隐毕竟是长官,便分了两间。

  但萧鸿隐趁贺砚枝不注意,拉住一个人让他搬去自己房里,随后来到仅剩禅房门前,指了指里头对贺砚枝道:“只剩一间房了。”

  贺砚枝没管住持怎么安排的住宿,听萧鸿隐这般说也就坦然接受了:“那就挤挤罢。”

  萧鸿隐自然地收拾起了床铺,每间屋子不大,也就只有这一张床,二人晚上只得睡在一块儿。

  他将贺砚枝的位置特意铺得厚些,这样晚上便不会觉得冷,除此之外他还从包裹里取出暖壶,灌了热水捂被子。

  “阿隐。”

  听到贺砚枝忽而唤自己,萧鸿隐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

  贺砚枝摩挲着下巴,一脸神秘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位公主和柳大夫好似是旧相识。”

  萧鸿隐见他认真的模样,低笑一声:“何以见得?”

  贺砚枝将方才他注意到的说了出来,道:“那位公主方才离开时经过柳大夫身边,仔细瞧了他一眼,随后柳大夫的手便动了动,说不定是在暗示什么。”

  “有么?”萧鸿隐倒没注意到这些,眼下不禁醋了起来:“砚枝对柳大夫这般上心?”

  贺砚枝没感觉到萧鸿隐话里有话,纠正他道:“不仅是柳大夫,还有那位公主。我总觉得她出现在伴山寺,有种不好的预感……”

  其实这一路走来,因着贺砚枝的掺和,原书的剧情被改变了不少,比如贺昱势力的加强,太子一党的没落,都比原先的剧情快了不少。

  更别说原书只是贺昱视角的权谋斗争,而贺砚枝一直游离主线外却又与主线纠缠越深,许多原书中并未提及或一闪而过的人和事的细节,都一下子放大成了贺砚枝前路的荆棘。

  这让他不得不对每一个出现的人,都产生该有的警觉。

  贺砚枝这厢低头思索着,萧鸿隐却不知他想的是什么,但贺砚枝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或许咱们可以借着这位公主,得到一些线索。”

  后宫与前朝的关系可谓盘根错节,如今贺昱为铲除异己,得罪了不少派系,后宫的娘娘们定然从母家那儿得了消息,而公主住在宫里自然也知道不少。

  贺砚枝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平白从一位公主口中套话,未免难了些。

  “套话可以。”

  贺砚枝看向萧鸿隐,勾唇一笑:“若不然,美人计?”

  见贺砚枝眼神意味深长,萧鸿隐轻咳一声:“不妥。”

  “为何不妥?我瞧着不错。”贺砚枝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甚至还分析起来:“论样貌也清俊,论才学也无可挑剔,又端正知礼,公主说不准便看上了呢?”

  未等贺砚枝说完,萧鸿隐便皱起了眉,急着开口反对,谁知贺砚枝接着道了句:“只是不知公主性子如何,对柳大夫这样的身份是否介意。”

  贺砚枝想着想着,抬眼对上萧鸿隐的目光:“阿隐,你觉着呢?”

  萧鸿隐微微张着口,意识到贺砚枝原来指的是柳慈不是自己,顿了顿,将语气一转道:“恩,我觉着可。”

  贺砚枝盯着他不说话,半晌才轻笑出声:“既如此,那便见机行事。”

  他心情十分不错,走到床前便动手解衣,萧鸿隐见他竟毫不避讳自己,一时间立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折腾了半夜,早些歇息。”

  贺砚枝见萧鸿隐迟迟未动,出声提醒道。

  萧鸿隐犹豫了一会儿,见他将外衣一件接着一件随手搭上屏风,喉结一动,脚步挪动往床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论砚枝有多记仇,

  ps:柳慈和娉瑶不是副cp,篇幅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