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宁府距离南城只有十多天的路程, 回京城的时候正好顺路。

  这十多天,沈容辞一句话都没有和顾迟渊说,连吃饭睡觉都躲着他。

  但他还记得顾迟渊被山匪抓走的后遗症, 怕他一个人睡觉不安全,特地派遣将士们分为两队,轮流在顾迟渊的帐篷和马车外守卫,就连山心和高云两人都拨给了顾迟渊, 让他随意差遣。

  自己则和袁武章躲得远远的,避免一切可能与顾迟渊产生交集的人和事物。

  这一躲就过去了十三天,此时大军所在之地距离春宁府不到一天的路程。

  沈容辞将袁武章叫过去, 讨论什么时候从队伍里溜走。

  看着队伍最前端,沈容辞和袁武章并肩骑行的背影, 顾迟渊面色阴沉地放下了车帘,对身侧的侍卫吩咐道:“去将少将军的内侍带来, 本王有话问他。”

  “是。”

  山心和高云两人当年在天牢内, 并没有见过耐冬,多年来只将他当做沈容辞新找的心腹。两人正守在顾迟渊的马车两侧, 见耐冬上了马车,以为是少将军和恕亲王即将和好的征兆。

  他们不知耐冬是被恕亲王「请」来的, 还以为他是被少将军派来说和的。

  要知道,这十多日,他们两个连带着将士们, 天天伺候在恕亲王身边, 从没见过恕亲王有过好脸色。

  从前他们以为恕亲王是个好相与的, 谁知一旦生气起来, 竟是冷若冰霜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自家少将军倒好, 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他们, 自己和老袁躲在一旁看笑话。

  要是少将军再不和恕亲王说话,他们怕不是要被恕亲王周身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给冻死了。

  于是山心连忙冲耐冬挤眉弄眼着,希望他能代表少将军对恕亲王多说点好话。连带着高云都对耐冬投去给予厚望的眼神。

  系统莫名其妙被顾迟渊叫到马车上,本就心里没底,此时见这两货正在对自己拼命使眼色,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顾迟渊该不会是想找他秋后算账吧?或者更可怕,直接杀人灭口?

  毕竟那日在山铁寨,他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系统战战兢兢地上了马车,就见顾迟渊手里正把玩着一把匕首。

  系统瞬间腿软,“啪叽”一声跪倒在顾迟渊脚边:“奴、奴婢见过恕亲王。”

  出乎系统意料的是,顾迟渊压根就没问他山铁寨的事,甚至可以说,压根就不在意他到底是谁。

  在顾迟渊眼中,他只是「沈容辞的内侍」,能够提供关于沈容辞的消息罢了。

  “沈世子今日是要去何处?”

  系统一惊。

  没想到顾迟渊已经猜到了吗?

  自家宿主和袁武章背地里的打算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听,他之所以能知道,还是沈容辞来问他任务的相关事宜,这才被透露了一二。

  因为当着顾迟渊惩罚将士们的任务还未完成,沈容辞想确定任务的时间限制。这个任务理论上来说并没有定死时限,只要顾迟渊在军中一日,就算一日。

  得知只要顾迟渊不离开大军,任务就不会到时间,沈容辞便放了心,告诉系统他和袁武章两人中途要绕去春宁府玩几天,让系统和将士们好好看着顾迟渊。

  至于是去春宁府玩什么,沈容辞没有告诉系统。

  现在好了,男主来问他了,他该怎么说?

  系统沉默的这么一会功夫,顾迟渊的耐心就已经告罄,手中匕首不由分说落下,直接插在系统无名指与中指之间的木板里。

  那刀刃嗡鸣,晃得系统险些心脏骤停。

  “你可能不知道本王的规矩,本王不喜欢支支吾吾的人,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要是闭口不答,那就割掉舌头……现在,本王再问你一遍,沈世子要去哪?”

  系统不敢反抗男主,只犹豫了一下,便做出了选择:“是、是去春宁府。”

  宿主,实在是抱歉,男主给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何况只是问问你的去处而已,只要他不离开行军队伍,就问题不大。

  系统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春宁府?他去那作什么?”

  “是……”

  总不能说不知道吧?以男主多疑的性子,是绝对不会信的!

  系统豁出去般,随口胡诌道:“是去买糕点给您的!”

  “买糕点给我?”顾迟渊的神色有所缓和,眉眼间却仍是不信,“什么糕点?”

  系统赔着笑:“还能是什么糕点,自然是春宁府当下最流行的玫瑰豆沙酥了。主子记得您从前喜欢吃甜的,这次跟您闹了这么久的别扭,他一直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所以这几日一直计划着要去春宁府买糕点,还让我们都瞒着您,到时候想给您一个惊喜呢。”

  果然,顾迟渊听了这番说辞之后,周身阴冷的气息瞬间消散了干净,连脸色都柔和起来,嘴角若有似无地挂上一个笑来。

  “原来是这样。”

  “当然了,我们少将军心里最在意的还是您啊。”

  系统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只能祈求宿主和自己有心灵感应,能在春宁府千万要顺路买盒糕点回来。

  ——

  春宁城依水而建,在这炎热的夏日也是景色宜人的好地方。黛瓦灰墙充满了水乡独有的韵味,小桥流水之上是来往的木兰舟,当地居民喜欢在船上贩卖东西,一声声吴侬软语掩映着翠柳苍松,教人心旷神怡。

  春宁城最繁华的地段里,最出名的就是卿瑶楼了。

  卿瑶楼是春宁城最大的勾栏瓦舍,整座建筑有五层,是春宁城的最高楼。此楼一半建在陆地,一半建在水上,不论是听曲看戏、欣赏歌舞,都是个享乐的好去处。

  不同于质朴的南城,春宁城可谓是繁华热闹,而且没有宵禁,不论是白天黑夜,大街上都是一派车水马龙的喧嚣景象。

  沈容辞和袁武章换了套常服,跟着人流走进了卿瑶楼。

  也是赶巧,听说江南第一花魁詹语儿今日会公开演奏琴曲,到场的宾客之中若是有人能得到花魁青睐,还能获得与之共度春宵的难得机会。

  詹语儿向来只卖艺不卖身,能听到她的琴曲已是难得,竟还有机会得到詹语儿的初夜……

  四面八方闻讯赶来的人几乎要将卿瑶楼的门槛都踏破了,沈容辞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被人群挤进了卿瑶楼。

  楼内分为外堂和里堂两个部分,外堂是人人都可以免费进来的区域,两边坐落着一些贩卖点心吃食的小商铺,中间则用围栏空出一大块空地来,可以让一些没钱买票的客人席地而坐,隔着一片湖水欣赏对面的演出;而里堂则是需要给钱才能进去的地方了,由一座拱桥横跨过湖面,连接着外堂。

  沈容辞跟着人群,稀里糊涂给了一锭银子进去里堂后,就已经有些后悔来这里了。

  而且他一转身,发现连袁武章也不见了踪影。

  刚才在外面人实在是太多,两人一不留神就走散了。如今他进了里堂,人顿时少了不少,但他也没能找到袁武章。

  他正想着往回走,就被一个老鸨打扮的中年女子满脸堆笑地拦住了去路:“这位客官可是头一回来卿瑶楼?可有中意的姑娘?喜欢温柔可人的还是活泼伶俐的?”

  被拦住了就不太好直接走人了。

  沈容辞「唔」了一声,随口道:“好看的就行。”

  那老鸨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了然道:“客官是来看詹语儿的吧?我看您气度不凡,想必是身份卓然,断不能同凡夫俗子一道的。这里准备好了上好的厢房,还请客官随我来。”

  话里话外,显然是将他当做了什么也不懂的肥羊来宰。

  不过能避免人挤人自然再好不过,沈容辞自己的小金库钱也够用,于是欣然同意,跟着老鸨进了三楼的厢房内。

  “再帮我喊几个姑娘来吧,我一个人太无聊了。”沈容辞道。

  老鸨立刻露出心领神会的神色,不一会就带着四五个穿着清凉的姑娘来:“客官请好好享受,有事随时喊我。”

  说罢,贴心地关上了门。

  姑娘们见沈容辞长得这般好看,还不像寻常公子哥那般弱不禁风,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十分热情地将他团团围住,弹琴的弹琴,跳舞的跳舞,业务相当熟练。

  沈容辞拒绝了其中一个想要替他捶腿的姑娘:“抱歉,我不太习惯被人触碰,你帮我斟酒就是。”

  那姑娘难掩面上的失落,替他斟了一杯错煮水。

  欣赏了一圈花蝴蝶似的姑娘们,沈容辞随即暗暗叹了口气,想回去的想法愈发浓烈。

  这些姑娘虽好,也很漂亮可爱,可是他就是没有见到顾迟渊时候那般心动的感觉。

  何况这些胭脂香气,始终比不上顾迟渊身上清冷的气息好闻……

  ……该死的,他现在脑子里怎么还在想着顾迟渊。

  沈容辞有些烦躁地给了两锭银子,将这些姑娘们请出去了,独自一人在厢房内喝酒。

  里堂的一楼和二楼是打通的,建造了一个半开放式的跨层舞台,不论是里堂内的客人还是外堂的,都能看见舞台上的表演。

  此时华灯初上,卿瑶楼内的湖面上漂来大片的莲花灯,与半空中垂下的轻纱交相呼应,将舞台上妙曼身影衬得柔软而神秘。

  人群骚动起来:“是詹语儿!”

  沈容辞从厢房的窗口望下去,就见舞台正中央垂下两根点缀着花朵的红绳,红绳上挂着一个秋千,一名戴着面纱的红衣女子抱着古琴从上缓缓降落。

  琴声绕梁之时,空气中隐约有暗香浮动,惹得众人情不自禁地屏息望向那神秘的身影,眼底或多或少流露出向往而痴迷的神色来。

  只是这么半遮半掩的远远一瞧,就能看出这詹语儿确实是个绝色美人。

  沈容辞却早就没了兴致,只看了一眼,就轻声叹了口气。

  要不还是回去吧。

  他放下酒杯,刚一起身,随即一股强力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他的四肢百骸。

  沈容辞猝不及防,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电麻痹了四肢。

  「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原来捉j在下一章,原谅我真的写得很慢(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