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城里回到家后, 苏凌先是把小鸭崽和小鸡崽放到了院子里。

  小黑一看到能跳的小东西,狗眼发亮立马扑上去,吓得鸡鸭崽一院子吱吱乱叫。

  苏凌喊住小黑, 抱着小黑脑袋揉着, 说这些不能咬,晚上还靠你护着这些小东西别被老鼠给叼走了。

  小黑听不懂,两眼渴望得发光, 一得自由又跑去撵小东西, 结果被苏凌当场抓住,打爪子。

  小黑呜咽委屈泪汪汪的, 如此反复调-教后, 效果显著但看得苏凌又是恨铁不成钢。

  ——小黑老实到那些小鸡崽踩到它肚皮上啄, 小黑都不动弹只朝苏凌呜咽叫唤, 像是告状似的。

  一条狗还能被小鸡崽拿捏住, 真是把苏凌气笑了。

  不过几天过后,狗和小鸡鸭的关系竟然改善了。

  一天早上,苏凌起来的时候例行将小鸡鸭从竹篮里放出来,发现一旁有一只被咬死的老鼠。

  想来小鸡鸭陷入绝境命悬一线之际被小黑英雄救美, 两方从此化干戈为玉帛了。

  苏凌看到小黑和这些小东西关系这么好,一时又有些担忧。

  这些鸡鸭是喂来吃的, 吃小黑的朋友是不是有点太残忍。

  但苏凌很快发现他想多了, 没几天小鸡鸭死了四只。

  苏凌下意识望向苏刈,但苏刈也摇头。

  村里不是每家每户都养鸡鸭吗, 那些鸡鸭看着根本没人管, 还飞檐走壁翻菜园子, 被村民提着棒子围追截堵,还各个十分精神,不到后半夜就此起彼伏打鸣吵人清梦。

  为什么他给这些小鸡鸭足够的细米糠,还挖了些蚯蚓投喂;水更是当天中午换一次,如此也算得没缺衣少食,怎么还就死了四个。

  苏凌跑去问三伯娘。

  一旁的狗剩问苏凌的小鸡崽是不是拉稀,还问晚上是不是就用一个篮子罩在地上。

  苏凌点头,然后就见狗剩一副小大人模样看着他摇摇头,那眼神叹息好像在说连他七岁孩子都知道的事情,苏凌这个大人都不知道。

  苏凌一巴掌薅过去,笑骂道,“好好说话。”

  苏凌没真打,狗剩也躲得灵活,两人颇有些闹玩笑的感觉。

  狗剩道,“快入秋了,人晚上都要盖被子,鸡崽也冷啊。”

  三伯娘也点头道,“尤其是变天前,山里早晚温差大,夜里冷,那些小鸡崽不抗冻容易气弱,晚上最好把鸡窝里垫些干草保温。

  刚出生不久的小鸡崽肠胃不好,一次性不能喂多,只能少吃多次,也不能喂水,喂些青菜叶子就行。”

  “还有小鸡拉稀的话,采些奶浆草和车前草切碎给小鸡吃,没两天就好了。”

  没想到养个鸡鸭还有这么多讲究。

  三伯娘笑道,“也就是鸡仔脆弱,仔细养个十几天就可以放养了。”

  “哦,你们最好今天就去山上捡些引火柴,还有捞些松针回来点火方便。这雨下起来潮湿,点火容易燃。”

  苏凌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打算先把小鸡仔放在后屋檐沟渠关起来;

  等稍微大些后,鸡仔放入竹林里,鸭仔就放河里,晚上的时候再赶回来。

  不过想想很美好,如果真这样做,估计养得全军覆没。

  幸好苏刈靠谱点,寻了一处山泉水,将水引到院子外不远处的凹槽处,形成一个天然的小潭洞,在用竹篱圈起来,到非常适合养鸡鸭。

  两人回去的路上碰见刚刚进城回来的村里人,貌似在说老鼠成灾,每夜窸窸窣窣得像打仗一样。

  只听到其中一人抱怨这回狠狠花了二十文买了老鼠药,非要把那些老鼠给毒死不可。

  另一人附和,还希望快点下大雨把老鼠淹死。

  想法是很美好的,大雨能淹死很大一部分山里和河边的老鼠。

  但是那些强壮的野老鼠会爬到山上高地钻到农户家里蹲着;

  然后把粮仓咬出一个洞,钻里面吃香的喝辣的,外面水又淹不着,实属阴差阳错体验了一把家鼠的滋润小日子。

  苏凌想到这里,不禁暗暗佩服自己未雨绸缪。

  幸好他提前就备了很多驱虫的草药,这两天就磨粉做好。

  两人回到家里,从后山捡了些干柴火,然后又采了些草药切碎给小鸡崽喂。

  天快下雨的时候,山里湿气重,苏凌又将干草松针叶铺在地上给小鸡仔做窝。

  等两人闲下来准备休息的时候,山下突然爆发了嚎哭声。

  “杀人了,袁屠夫杀人了!”

  苏凌一怔,随后听出哭喊声好像是袁晶翠的声音,想来袁屠夫上门找袁晶翠麻烦了。

  真是活该,恶人自有狠人磨。

  苏刈见苏凌听得滋滋有味,“不去下山听听?”

  “这有什么好听的,我像是那种喜欢听人吵架无所事事的人吗?”

  苏刈看着他没点头。

  随后道:“我去院外竹林砍些竹子。”

  苏凌看着苏刈没动也没说话,只用眼神威胁。

  现在只要苏凌一个眼神,苏刈便可心领神会,他道:“那你要和我去吗?”

  苏凌高傲地点了点下巴,对苏刈道,“你可真粘人。”

  ……

  苏刈转身拿起柴刀出门了。

  竹林就在院子下面,竹林中间挖了一条沟渠当作界线,一边是苏凌大伯家的,一边是苏凌家的。

  苏凌家的竹林竹子有些杂乱,种有大根毛竹,还有些没什么用的刺竹。

  不过这个季节一下雨,就可以吃刺竹的秋笋了。

  苏刈砍些竹子想做些装东西的小物件,比如竹筐、竹篮、鱼篓、矮脚竹榻等,平时用着也方便。

  苏刈砍了两根大竹子,把竹子枝丫剔除,苏凌一根根把枝丫整理好拖回家,将来做扫院子的苕帚很合适。

  竹林里铺满了干枯的竹叶,脚踩上去刷刷的响,抬头望是碧绿的竹叶和竹节,空气中散发着竹子的清香,让人凝神静气不少。

  这边两人忙着过日子做小家当,山下正吵得热闹。

  袁屠夫当天遇见苏凌后即使心慌愤怒,但因为铺子还有点事情没有当天回来。

  他着急把事情处理后今天才回到村里。

  他一回到村里,就从他爹嘴里听到了袁晶翠那天和史香莲吵架的事情。

  他爹也是耐得住气,没有当时就找袁晶翠理论。

  哪知道袁屠夫爹等来等去没个说法,袁晶翠像是装死一样,看到他都躲得远远的。

  能教出袁屠夫这样的儿子,爹自然不是吃亏的。

  只是这种事情小辈可以闹得更过火,闹得撕破脸打人都没问题。

  但是他们长辈就不行了,适当的时候跳出来讲讲理,拉拉架显得有理有据赢得村里人好感。

  说白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袁屠夫没他爹理智会算计,此时气得头昏脑胀。

  当袁屠夫知道他那天看见的男人是苏凌买的奴隶后,他顿时脸都绿了。

  他猜测过那男人的身份,也许是表亲也许是朋友,但就是没想到是苏凌自己买的奴隶。

  一个最低贱的奴隶,买来不但好吃好喝供着,还买衣服糕点哄着,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在城里做生意,经常给大户人家送肉,自然知道一些小阴私,有的哥儿公子就喜欢买男宠。

  他本以为苏凌爹死了,药铺关门了,遭遇突变,他们的距离可以拉近。

  苏凌从他以前需要伸手垫脚够一够的上位,跌到需要他弯腰将人拉起的处境。

  一个病弱哥儿无依无靠,以他的条件娶到手再容易不过。

  没想到苏凌竟然自己买了个奴隶。

  那奴隶长得出挑,样子是城里哥儿女人喜欢的那款爱答不理的冷峻脸,苏凌肯定是看脸才买的。

  他为了给苏凌一个热闹有排面的成亲,为了给他更好的生活,去外乡风餐露宿辛苦赚钱,结果苏凌背着他玩男人买男宠。

  袁屠夫越想脸色越扭曲,脖子青筋都暴起来了。

  这时候袁爹告诉袁屠夫,苏凌根本就没同意这门亲事,是袁晶翠自作主张收了十两银子。

  “听说苏凌当时知道袁晶翠要把他嫁给你的时候,直接拖着病冲到城里买了个男人回来。”

  “苏凌还说是袁晶翠为了十两银子把他卖给了你。”

  袁爹抽着旱烟,烟雾散开后,露出一张嘴角沟壑明显,却不显老反而透着精明的脸。

  “袁晶翠那十两银子怕是不想给了,你拿着杀猪刀去闹闹,看你是要拿钱还是拿人。”

  袁爹见自己儿子还在处在苏凌买男人拒亲的震惊中,抬起烟杆狠狠打了下他手背。

  他又抽了口烟,吐出烟雾后,话说语气还是那副不急不忙的调子,“出息,不就是个哥儿,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真是丢你爹的脸。”

  袁屠夫抹了把脸,梗着脖子道:“反正是丢你脸,我是真难受。”

  他有那么不堪吗,至于让一个哥儿听见要嫁给自己,立马拖着病买男人。

  不,肯定是袁晶翠说了自己坏话,把苏凌吓跑了。

  不过现在都晚了,要是他没出城收收猪肉就好了。

  “怎么还能要人,苏凌都买男人了。”拉拉扯扯肯定也不清白。

  他爹瞅了他一眼,“苏凌守宫砂还在。”

  “苏凌和一个男人单独住在一起肯定入了不我袁家的门了,但是他直接推掉你的求亲还买男人回来,你咽得下这口气?”

  袁屠夫一愣,他一开始是生气甚至愤怒,但那都是他以为——苏凌是同意他们亲事的。

  但现在知道苏凌不同意,他便只有无力感却不能对苏凌做什么,愤怒转向了诓骗他的袁晶翠。

  现在他爹提醒他,苏凌也是有错的。

  错在把他的面子甩在地上踩,不想嫁给他直接买个男人回来,这不是当着众人甩他耳光子么。

  他也要苏凌尝尝被人甩了的滋味。

  他一脸凶狠模样,“爹,我知道怎么做了。”

  袁屠夫说完,便拿起杀猪刀,气势汹汹过河,朝袁晶翠家走去。

  一路上村民见袁屠夫拿着刀,也大概猜到因为什么事情了。

  他们之前见袁屠夫家里没人闹,还以为私下解决了,哪知道这个凶煞才回来一天就拿刀砍人。

  村民看热闹归看热闹,这万一闹出人命可不是好玩的,立即通知了村长,还拉了好些人去袁晶翠家里劝架。

  事情缘由始末大家都清楚,这事儿做得不地道的是袁晶翠。

  几个汉子来的快,拉住了拿刀的袁屠夫,另一些妇人劝袁晶翠赔些钱道歉事情就过去了。

  但是袁晶翠哭诉着说没钱,这些日子正想办法筹钱还了,哪知道袁屠夫二话不说就拿刀砍人。

  原本袁屠夫还受控制给拉人的老乡一个面子,袁晶翠这张嘴一说,他一脚就踹了过去。

  哎呦一声,袁晶翠跌倒在地上,家里男人儿子都不在家,就一个女儿还躲在房里不敢出来。

  袁晶翠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说自己会还钱。

  她原本还心存侥幸想忽悠袁屠夫去找苏凌麻烦,可袁屠夫一来就拿刀砍她,不是她躲得快现在就断手断脚了。

  她也不敢惹这个出了名的村霸。

  尽管当时袁屠夫给了十两银子也没写字据之类的,但她现在看到这个情势,也不敢不承认,只得说自己会还钱,让他宽限几天。

  袁屠夫不同意,当场就要钱。

  “你没钱你穿绸子带银镯子!非要我砍你了的手你才还钱是吧!”

  袁屠夫说着就要扬刀砍人,不过被一声大吼喝住了。

  来人正是姗姗来迟的袁屠夫他爹。

  这话一石二鸟,即表明他是讲道理的,同时又告诉袁晶翠,小心他儿子把她当猪宰了。

  果然惊弓之鸟的袁晶翠一听更怕了,毕竟杀猪杀多了,顺手杀人也没区别。

  袁晶翠立刻哭诉道,“叔伯,我是想还钱的,但家里真的没钱,我儿子现在也在城里做工赚钱,史兴柱也在外面赚钱,我很快就能还钱的。”

  袁爹叹了口气,将袁晶翠拉起来,“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同宗同源打着骨头都连着筋,但这事你确实做的不对。”

  他深深看了眼袁晶翠道:“你不该为了钱诓骗我儿子,当他好欺负啊。”

  袁爹这话说的很有深意,只要袁晶翠现在指认是苏凌同意亲事又反口出尔反尔,那事情不就推出去好解决了?

  袁爹这一招一石二鸟很是好算计,既要袁晶翠赔钱又要整苏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但是袁晶翠现在着实被袁屠夫吓傻了,哪里还有往日精明劲儿。

  一个劲儿地认错道歉,说自己不该为了钱鬼迷心窍,诓骗袁侄子。

  袁爹心里直骂人蠢货,半晌开口道,“行了,你也知道错了,看在同族情分上,宽限你些时日。”

  “不过,既然我身为你同族的长辈,有些事情我是该出手管一管的。”

  “听说你家房子是史老幺出了一百两修房子给史香莲住的,你现在把老娘赶出去住,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行事不遵道德礼法,更不按照族规善待老人,身为父母却没给子女起到一个好榜样,真是愧对我们袁家列祖列宗。”

  袁爹看着服错认命,一脸害怕的袁晶翠道,“不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袁晶翠闻言神情松了些,压在头上的石头都轻了,还抬头看了眼袁爹。

  下一刻却只觉得头顶霹雷,极度不甘愿却不得不照做。

  “你去把史香莲接回来住,好好孝敬老人,还要敲锣打鼓放炮仗,大摆宴席在两族老人见证下把史香莲迎回来。”

  “好让全村人都知道你的悔意,不有点惩罚,年轻人今后效仿,老人心寒又担惊受怕。”

  “你知道了吗?”

  袁晶翠吓得肩膀一抖,低头咬牙说知道了

  对于袁爹的这一番处理,围观的村民都表示不偏不倚,扶持村里道德正义。

  还纷纷说袁爹德高望重,能主持大局。

  村长就是在这一番夸赞声来的。

  他腿脚不利索来的慢,恰逢变天疼得更外厉害,吃栗子有缓解,但终归只是缓解。

  众人见村长来了,三言两语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下。

  村长看了袁爹一眼,点了下头当作打招呼了。

  “袁晶翠,你今后还不好好善待老人,那我就只能拿出族规伺候,你到底是史家的媳妇,到时候别怪我将你剔除族谱。”

  村长这番话彻底让袁晶翠怕了。

  剔除史家族谱,活着没脸见人,死了也是孤魂野鬼,没有后人祭拜投胎都只能投末等的。

  袁晶翠木木点头,表示今后定会好好孝敬老人。

  众人见事情始末都解决了,准备散开时,村长抬手示意大家等等。

  “刚好今天村里人基本都在,我说一个事情。”

  村里很少有需要村长出门召集众人的通知,不免顿时好奇又严肃几分。

  几人窃窃私语,纷纷揣测是不是要收秋税了。

  沉重的气氛散开,各个村民脸色都不好看。这一年忙到头,粮食刚到手又要交出去了。

  村长道:“秋税还没通知,等下次我去城里集会估计就会下发征收通知了。”

  “粮食是抢在变天前收回来了,粮食好好守着别让老鼠糟蹋吃没了。”

  村里一听还没催收赋税,都缓了口气。

  虽然知道是迟早要缴纳的,但是就如砍头前还有一口好饭吃,还有几日赖活着,先顾着当下吧。

  听着村长提鼠害,众人纷纷点头,还有人叹了口气;拿老鼠实在没办法,买的老鼠药都是假的不管用。

  村长一听,眼睛一亮,这人简直就是像他提前打好招呼做内应的。

  他道,“之前苏凌给了我一包老鼠药,用了效果不错,家里老鼠屎都少了不少,粮仓也没被咬破洞了,你们想买的可以试试。”

  村民七嘴八舌道:

  “村长说好肯定就是好。”

  “怎么卖的,贵不贵啊。”

  村长道:“十五文一包。”

  “有些贵啊。”

  人群中的狗剩好奇地看着村长,他记得那天苏凌说得是十文一包啊,难道是村长记错了?还是他记错了?

  “贵什么,我买二十文一包都没用,苏凌卖的药,村长都试了有用那肯定有用。”

  不过还是有人问,“用了老鼠不死怎么办?”

  村长道:“只要粮食守得住,你管老鼠是死是跑。”

  又摸着自己白胡子,用云淡风轻的口气道,“你们去买,报村长的名头,还可以买六包送一包。”

  一算术快的立即道,“原本十五文,六包合买送一包,算下来一包只要十三文不到。”

  “还是村长好使。”

  “谢谢村长为我们争取的优惠。”

  村长听着心里一阵舒坦,得意得捏着小胡子,朝袁爹瞥了一眼。

  哪还有谁在乎他袁得水刚刚虚情假意主持公道的做派。

  村长又斜瞅了下袁得水挂在脖子上的旱烟杆儿,学人精,他可是村里第一个抽旱烟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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