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来找苏凌买老鼠药的时候, 苏凌两人正在做狗窝。
村里人对苏凌都不熟悉,但对史家老屋还是熟悉的。
老屋处在山边几十年,他们上下山都看过。
自从几年前史兴柱一家从老屋搬到山下青砖瓦房后, 这个老屋就越发破败没人气。
偶尔夏天山雨来的急走得快, 山上的村民也会在这里小避雨,等天放晴来再去地里劳作。
每次来这里避雨或者井水取水都要从齐腰高的荒草里踩出一条小路。
现在再次踏入这个院子,才发现完全大变样多了些人气。
院外引了溪水嘈嘈, 一群小鸡鸭吃着青草, 叽叽歪歪探头叫得很热闹。
从院外到院内铺了一条鹅卵石小路,水井边也铺了鹅卵石, 原本杂草也除了, 屋檐蜘蛛网也没了, 窗户还糊了麻纸, 就连石阶都擦洗得亮堂堂的。
像是常年落灰生锈的铁酒盅被拿出来擦洗干净, 倒满了秋天新酒,再次等来了远归的主人。
一人开口道,“凌哥儿,你这院子整得不错啊。这木房子住起来比青砖瓦房舒服多了, 起码夏天不闷热, 敞亮自在。”
苏凌听见院外声音,也不知道怎么称呼,起身回道, “都是苏刈做的。”
“几位叔婶儿, 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狗剩站在那几人身后,见他们各个背着的手有些拧巴不自在, 从几个屁股后挤出来, 大声道, “他们是来买老鼠药的!”
半生不熟的场合下,狗剩的出现简直像一个活宝招人喜欢。
来人立马笑呵呵道:“对对,我们都是来买药的。”
“听村长说来你这里买六包送一包,对吗?”
苏凌心里来来劲儿,但面上只点头道:“是的。”
另一人说道,“就是价格有点贵,村长说十五文一包,不过只要有用就好。”
“是啊,都乡里乡亲,我相信凌哥儿不会骗人。”
十五文一包?他不是给村长说的十文一包?
苏凌愣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道:“我保证有用,没用你拔村长的胡子。”
一大娘抿嘴笑,“凌哥儿胆子真大,还敢和村长开玩笑。”
“村长就是看着严肃,一连几天上山和我讨价还价,我不同意,就坐在我这石阶上不走了。”
随着苏凌手这么朝石阶上一比划,大家脑海里不自觉出现村长拉着他那老脸撅着胡子,坐在石阶上倔倔地抽旱烟的样子。
不免对村长又感激了几分。
苏凌随口瞎编后,面上哇哇心疼,“村长说我十五文卖贵了,可青石城老鼠药也卖十五文,还不一定买到真药。”
“天天守着我磨,我没办法就同意了,最后我同意买六包送一包,村长还是不满意,临走还瞪我一眼。”
“村长说最近秋税估计要涨,村里日子都不好过,叫我能便宜一点是一点,等渡过这个难关大家都会感谢我。”
“所以我临时决定这次卖十文一包,仍然是买六包送一包,每包刨出药材成本,人工费,这次的老鼠药一包只赚一两文钱。”
众人一听很高兴,一下子少了五文钱,纷纷掏钱找苏凌拿药。
苏凌叫苏刈屋里的老鼠药拿出来分给大家,并说都是看在老村长的面子上卖的,今后不会成本价出卖了。
众人点头感激,嘴里念叨着村长真是为村里着想。
狗剩看着村里人兴高采烈地回去了,一脸懵地望着苏凌。
“村长为什么要给大家说卖十五文啊,明明那天说卖十文来着。”
苏凌道,“可能村长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你要保密,不要给别人讲。”
“不然大家都知道村长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村长是要生气的。”
狗剩点头,“年纪大了是容易记性不好。”
“有时候发现我娘就是,每天都要叫我喂猪,要晚上鸡鸭赶进笼子里,明明我已经告诉她我知道了,她还是每天提醒我,看来真的是年纪大容易忘记。”
苏凌望着狗剩一脸认同的表情,努力憋笑。
然后就见狗剩背着手踱步到院外,撅着屁股认真观察一番小鸡小鸭后,点评道,“不错,按照这样活蹦乱跳的样子,养大基本没问题。”
苏凌道,“好的,多谢狗哥指点。”
狗剩绷着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蹭地兴奋站起来了。
六七岁的孩子正是换门牙的年纪,狗剩一笑露出缺口大门牙,看得苏凌噗嗤笑出声了。
狗剩又强绷着脸,立马捂住自己嘴巴,眼里笑得光亮光亮的。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难听的名字是可以叫哥的!
开开心心地应了声后,飞快地跑下山了。
不用猜,一定是和自己的小伙伴分享自己新的名字——狗哥!
苏凌看着狗剩身影像脱缰野狗朝山下飞奔,笑着转身就发现苏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被苏刈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睛盯着看,还是很有压迫感的。
“你……”
苏刈盯着苏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转身,把刚刚卖老鼠药的铜钱放在石阶上的草垫上。
怎么了?
苏凌摸不着头脑,看着草垫上的几十文铜钱都没兴奋劲儿了。
他走近收起铜板,望着院子里沉默劈竹条的苏刈,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了?
苏刈不想说,他问也没结果。
读心术在苏刈身上时灵时不灵的,苏凌捧着脸坐在草垫上,一脸苦闷。
可是现在只要他一个眼神,苏刈就能明白。
他是不是对苏刈观察少了?
苏凌脚蹬下石阶,蹲在苏刈面前盯着看。
苏刈手里扬起的柴刀一顿,又低头劈竹条,只给苏凌留一个棱角分明冷漠的侧脸。
凑近一看,苏刈的睫毛好长,黒黒直直的,眼型弧度流畅如细长新月,视线划过高挺的鼻梁,落在不淡不深的唇色上,唇线分明近似锋锐的薄唇上,也不知道手指揉去是软的吗。
这一刻,苏刈就像是话本里出山的狐狸精,不会说话撩拨,但是一举一动都勾人不已。
苏凌无意识舔了舔唇瓣,不经意扫见苏刈微红的耳垂,顿时从混沌中惊起,自己刚刚想的什么!
顿时脸热心慌,急忙起身,却一个趔趄扑在了苏刈的背上。
噗通。噗通。
苏刈单手从背后拦住了他,直到苏凌起身站稳,苏刈都没有回身看苏凌。
从苏凌的角度看去,苏刈唇角紧抿,神情也冷了下来。
所以这是怎么了?
苏凌想不出所以然,也想学着苏刈哄自己那套,把小黑捉来缓解气氛。
他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闷声话语:
【就走了?为什么不叫我哥哥。】
【狗剩才七岁孩子,我比阿凌大四岁,我才是哥。】
【要是能叫我刈哥就好了。】
【怎么才能让阿凌开口叫我刈哥,我也想叫他阿凌。】
苏凌惊讶转身看着一脸沉默冷酷的苏刈,原来刚才是因为他开玩笑叫狗哥才不悦的。
如果苏刈开口,叫哥也没什么的,本来苏刈就比他大。
但是现在听见苏刈那句“我才是哥”的心声,莫名觉得“刈哥”两个字难以启齿了。
之前二姑说苏刈一个大男人,没名没份的跟在他身边怪可怜的。
苏凌想到这里,觉得心跳慌慌的,他提了口气犹豫间,话已经不受控制跳出了口。
“刈哥?”
声音软软绵绵的,苏凌又羞又慌又唾弃,苏刈咻地抬头,神情却平静。
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苏刈这么能装,明明心里想的不行,喊了又不答应。
“耳朵聋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听好了。”
苏凌轻咳一声,故意粗着嗓子喊道,“刈哥。”
苏刈眼眸瞬间紧缩,而后面容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还点了点头。
“嗯。”
苏凌喊完就溜了,飞快道:“我去看看小鸡缺不缺水。”
小水塘连着溪水,怎么会缺水。
苏刈看着慌张出逃的背影,还嗯了声。
阿凌真可爱。
苏凌跑到院外鸡圈的时候,看到小鸭子在水塘边跃跃欲试下水,这才意识到自己找的借口多拙劣。
不过没等他懊悔片刻,小黑突然从山里冲了出来,朝山下犬吠。
苏凌下意识喝止小黑,起身一看来人,正是他好吃懒做贪便宜的八姑。
准是听见老鼠药的消息来打秋风了。
“凌哥儿,你这狗可真没眼力劲儿,长得像煤炭似的,怪丑的。”
小黑似听懂了,瞬间龇牙咧嘴朝八姑扑去,直咬她裤腿跟上的脚踝。
“哎呀,死狗!”八姑史兴梅吓得直后退,绕到苏凌身后,连用手挥斥:“退!退!退!”
“凌哥儿,你快拉住这狗!”史兴梅大喊道。
随着苏凌一声喝止,小黑才不情不愿怒目转身。
史兴梅缓了口气道,“这狗真是欠打。”
苏凌没好脸色道,“八姑你嘴巴还是省着点吧,再惹怒它,真咬下一块肉我可不管了。”
“别看它现在这样,过几个月就大了,它很记仇。”
史兴梅悻悻住嘴,转而对苏凌道:“凌哥儿,听说你在卖老鼠药?”
苏凌看着她没说话。
史兴梅自顾自道,“我还以为家里没老鼠,昨天才在粮仓墙脚边发现了好些老鼠洞,糯米灰糊的结实地都被老鼠钻洞了,大老鼠太多太凶了。”
“八姑正烦老鼠,你就卖老鼠药了,搞得正好。”
苏凌道:“二十五文。”
八姑惊得张大嘴,下意识道:“凌哥儿,你给别人卖十五文,怎么还给你八姑卖二十五文!”
苏凌哦了声,“听八姑这么说家里凶鼠厉害,自然要下猛药,如果八姑嫌弃二十五文的贵,十五文的老鼠药也是有用的。”
不待史兴梅辩驳,苏凌转身对院子苏刈道,“刈哥,八姑买十五文的老鼠药,你去拿包出来。”
史兴梅一听脸变了,急了,不禁提高了声音追着道,“一包老鼠药,你还要八姑给钱啊,都是自家人你还要收钱,说出去不成笑话了。”
苏凌耐着性子道:“八姑,刚才说我二十五文卖的贵,说要十五文的老鼠药,现在又想不给钱拿药,八姑,你这是耍我呢。”
“亲兄弟明算账,谁来都一样。”
史兴梅道,“八姑都是为你好啊。”
“你才刚开始卖,村里人买的少,虽然村长说有用,但是大家还是想看看别人买来效果到底如何,你给八姑一包,八姑去给你宣传宣传。”
苏凌耐心耗尽,垮脸道:“八姑,我最后给你一点耐心,买还是走,别怪我不客气。”
史兴梅也垮脸了,高颧骨气得抽动,“凌哥儿,你神气什么,不就是一包老鼠药。没有你八姑把你爹养大,现在还轮到你在这里卖老鼠药?”
苏凌听着气笑了,“八姑你是不是忘记你只比我阿父大三岁,从小你抢他饭吃都还来不及,还养大?
干活都推给我阿父做,村里出了名的好吃懒做,你说这话也不怕把天笑塌了。”
史兴梅还想说什么,这时见苏刈冷着脸出来了,缩了下肩膀对苏凌道:
“我是你长辈,你不敬长辈是要被村里人唾弃,被族规惩罚的,你看看袁晶翠的下场,成了全村人的笑话。”
苏凌道:“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去闹去哭,最好做到桥头上撒泼,让全村人都看看你什么德行。”
“哦,我倒是忘了癞-**不嫌身上口水多。”
“也不知道我家小黑怎么下得去口,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
苏凌见她气得脸发红,嘴角抽动一直说着你你你的,苏凌懒得再说,直接道:“刈哥,送客。”
没等苏刈走近,史兴梅就连退几步,怒瞪转身溜了。
她还记得上次这个奴隶力气大,捏的她手腕疼了几宿。
史兴梅冲下山,逢人就说苏凌的老鼠药没用还卖的贵,说不要上当受骗了。
村里人都一般不下面子,没有直接戳破史兴梅,只说等几天看看其他人效果。
倒是大黑夫郎挺着肚子路过,听了一耳朵,直接道,“梅婶儿这么快就买来用了?可村长都说有用,现在梅婶儿说没用,那咱们去找村长理论理论。”
史兴梅顿时怔在原地,连忙摆手说这点小事不用麻烦村长,还强调大家不要浪费十五文钱了。
说完就灰溜溜走了。
留在原地的村民看了一脸热闹,上了年纪的都是面上和气一团,像大黑夫郎这样暗暗挑破的还是少。
不过她们看着史兴梅吃瘪,心里也爽快。
都是一家子什么人啊,八成是想到苏凌那里白拿被赶下来了,才到处胡咧咧。
苏凌说惨真是惨,一大家亲戚都扒拉他爹吸血,现在爹死了还欺负一个弱哥儿。
大黑夫郎有孕情绪容易激动,此时单手扶着肚子,摸着自己的小宝宝,不免母爱泛滥对苏凌共情了。
“哎,大黑夫郎,你怎么哭了。”一人吃惊道。
大黑夫郎揉了下眼睛,“没事,我就是想到,万一那天我不在了,我孩子是不是也被人这么欺负。”
众人呸呸几声,赶走晦气话,“长命百岁健健康康。”
大黑夫郎道,“我原本打算在看几日效果再买,现在改注意了,算花十五文钱为孩子攒点福气吧。”
他给苏凌说话也是因为他丈夫一个劲儿夸苏刈,也还因为苏凌两人上次帮他在路上割桑葚叶子。
七八个妇人一合计,也打算现在去买了,出于同情母爱泛滥也出于对村长的信任,晚一天买就损失多一天。
于是经过史兴梅这么一说,山边的院子又迎来第二批人。
她们原本都准备掏十五文买老鼠药了,结果苏凌只收十文,顿时高兴不少,有种白赚五文的错觉。
大黑夫郎是第一次上来,见院子整理收拾得不错,心情莫名好了些。
苏凌见这个孕妇面熟,苏刈在一旁说了桑葚两个字,他才想起来什么时候遇见过这个怀孕的哥儿。
“大黑家夫郎,山路不好走,你现在月份大了,有事还是叫大黑做。”苏凌额外说了一句。
大黑夫郎点头,而后跟着众人下山了。
村里人临盆了都还在田里种地,也就凌哥儿在城里长大的才觉得诧异吧。
苏凌确实不知道,而且脑海里还有一丝疑惑。
大黑夫郎怎么看着有些郁结愁绪,大黑性子豪爽,大大咧咧的又疼夫郎。
大黑夫郎应该是很让人羡慕的,而不是眼里藏着郁色。
苏凌没来得及多想,因为苏刈叫了他一声阿凌。
叫得特别自然。
他转身,就看见苏刈手里拿着一串铜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拿起麻绳串好的。
苏刈将一串钱递给苏凌:“一共一百二十文。”
苏凌瞬间喜滋滋的,“我花得快,赚得也快。”
他这时候倒是忘记挖黄藤根和鱼藤时费的精力了,不过本来也不是苏凌挖的,他只是指认哪个是他要的药材,苏刈就扛着锄头挖。
“村里大概一百二十来户……”苏凌边说边算账,要不了多久那些没买老鼠药的,就发现家里老鼠越来越多,也会跑到他这里买药。
就算一百户来买,一家一包,那也可以赚一千文也就是一两银子,更何况还有的不止一家一包呢。
以前他阿父卖给人治病的药材,不做涉及家禽虫蚁的生意。
他自小没人管,没事就抱着医术和话本轮流看,医书看累了看话本,话本看腻了看医术书。
没事的时候还喜欢走街窜巷,对摆街流动的小药摊子也好奇,没少买来研究。
结果十有八九都是假药,好不容易逮着一包真的老鼠药,他研究了好久,才拼凑出药方。
他阿父眼里的不务正业,现在他可以用来赚钱了。
不过村长为什么给村里人说老鼠药卖十五文?明明他说的十文,村长肯定不会是记错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是按照十文卖出去的,还顺便把“降价”原因推在村长身上。
如果村长知道肯定心里乐开花了。
苏凌这般想着,抬头就见小黑一头钻进刚搭好的狗窝里,只留一个胖屁股和摇得欢快的尾巴。
用切成长度一致的竹筒紧密扎在一起铺成狗窝底部,四周用竹篾做了个内外通风夹层,方便通风散味。
等天气冷了,还可以在夹成塞些干草保暖,最外面再用木板搭一个小房子形状的外罩,狗窝就成了。
木板是从老房子顶楼房板上找到的,十几年没用都变成了黑灰色。
苏刈还从房板上找到了木工用的木马。
木马几乎是村里人家家户户必备的工具,因为请木工来家里做工,是需要主人家出木马的。
木马是由两根成年男人大腿粗的、手臂长的松木十字交叉成一个槽口,在由一根手臂粗的木棒凿入交叉点,形成固定的一个支撑。
两个木马上的槽口是用来放需要刨平的木板,或者需要用凿子凿榫卯接口的木柱子。
现在苏刈就把木板架在木马上,用刨子刨掉沉污,露出光滑的木条纹。
小黑听见外面动静,瞬间又从半成品的狗窝跑出来,爬在地上用嘴叼着卷花木屑撕咬。
村里土狗都是大黄狗,花狗,黑狗也有,但都是瘦长的;
即使幼崽时期也不像小黑这般粗壮浑圆还短腿。
“小黑是什么品种的狗,看着不是我们这里的狗。”苏凌道。
苏刈摇头,“不知道,我就是在牙行赶走欺负它的人,它就跟着我了。”
他又看了一眼小黑脖颈儿一圈黑卷毛,脑袋的毛也有炸毛的趋势,想来这狗品种不一般。
“它应该可以长很大,属于性情凶猛一类烈犬。”
小黑听出苏刈语气半含夸奖,而且还是看着它说的,这是在夸它!
乌溜眼珠子一转,翻着肚皮打滚,卷毛糊了一脸的狗眼中还能看出一丝兴奋的神情。
“苏刈这是在做啥?”
两人正说着,二姑走入院子来了,手里端着个木钵,想来是装的什么东西。
苏刈放下手里的刨子,起身道,“给小黑做一个狗窝。”
“没看出来苏刈还会木工活儿,真是样样能干。”二姑夸道。
“做的糙,还得练练。”
苏刈话是这样说,但是二姑一看这刨平纹面就知道有点刷子,再看地上刨木花,没几年功底是刨不出这么薄的。
俗话说“木匠怕漆匠,漆匠怕照亮”。
说得就是木匠前期刨的不平,作出的东西有瑕疵裂缝,漆匠在刷漆的时候就要多补漆费精力,脾气不好的漆匠还会直接数落人。
二姑家里男人是做油漆工的,她平时可没少听自己丈夫抱怨做工的木匠;她耳濡目染自然瞧得出一些门道。
二姑知道苏刈谦虚,只笑笑把木钵拿出来给苏凌,“家里魔芋挖了,做了些魔芋块,给你们拿了点过来。”
二姑其实也是听了村里人说苏凌卖老鼠药才来的。
之前苏凌送给她的老鼠药要十文钱,她现在给钱就见外了,好在苏凌是个馋嘴的,她便拿了些魔芋送过来。
苏凌一听很高兴,欢欢喜喜地从屋里把拿出木钵接着魔芋,然后用井水在一旁泡着,好保持新鲜水分。
二姑见苏凌喜欢,心里也高兴,她看着一旁咬木屑的小**,“这狗是叫小黑吧。”
苏凌点头。
二姑道,“我上来的时候听了一耳朵,村里人说史兴梅到处说你这老鼠药没用,说买来浪费钱。”
她见苏凌面色瞬间有些怒气,连道,“哎哟,你先听我说完。”
于是二姑便把大黑夫郎当众说史兴梅那话转给了苏凌听。
“我也给村里人说了有效,仓里老鼠屎都少了好多。”
苏凌听完这才不气了,想来村里人也不尽是听风就是雨的。
他顿时对大黑夫郎生出些感激。
二姑见状道,笑道:“你家狗叫小黑,人丈夫叫大黑,乡里乡亲的,你还是把狗改名吧。”
换做旁人,苏凌才不管他怎么想的,但是大黑性格直爽不错,大黑夫郎还为他说话,人也不错。
“确实有点。”
“那叫什么好,刈哥,小黑改名叫什么好啊。”苏凌道。
一旁二姑听见这自然称呼,眼尾褶子都深了些。
“你定就好。”苏刈道。
苏凌看了眼还在地上咬刨木卷花的小黑,他道,“要不就卷花吧。”
苏刈看了一眼憨厚壮硕的小黑,“它是公的。”
“也对,那就花卷,黑花卷。”
而且小黑还是一身卷毛,小黑肯定也喜欢的。
苏刈没做声,看了眼一无所知的小黑,默认了它的新名字。
二姑也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但这个她就没开口了。
在她准备回去的时候,苏凌开口道,“二姑,下雨天你忙吗?”
“不忙,这几日家里两个儿子都回来了,忙完明天中元节祭祀,我得大清闲。”
“那二姑教我做下衣服吧。给苏刈买了两卷布,入秋冷了好穿。”
二姑闻言拍了拍苏凌肩膀,眼角像是在憋笑,点头说好。
这有什么好笑的?苏凌不明白。
只听二姑心声道:【凌哥儿就是嘴巴硬,前几日问只是搭伙过日子的,现在就给人亲自裁衣了。没看出来,凌哥儿还是个贤惠的主。】
苏凌听得脸色发热,不给苏刈添衣服难道等他挨冻吗。
他又不能对二姑喊你想多了,浑身别别扭扭不得劲儿,便回头瞪了苏刈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