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乍然得到三百两银子并没觉得格外欢喜。

  这笔钱他不想轻易动用, 这是他阿父留给他的东西。

  现在和苏刈自己挣钱过日子,虽然钱不多,但是他喜欢这种慢悠悠无忧无虑的日子。

  苏凌捧着脸坐在石阶的草垫上, 看着苏刈晒完他房间的被子, 又把他自己房间的被褥拿出来晒。看着男人走进走出,心里莫名的悠闲自在。

  今天中午太阳正大的时候就可以用洗衣棒将它捶成粉末, 再用细孔小一点的筛子过滤粗枝残叶便可以装好卖钱了。

  赤灵芝切好片也用簸箕晒在院子里的。

  幸好那小偷不识货, 切片后的灵芝没原本整朵有辨识度,这才没有被偷了去。

  将药材晒好后, 苏凌顺手帮苏刈整理被褥。他将被褥摊开在竹竿上, 里面滑出来一个小东西。

  一个用稻草编织的小动物, 四肢脚还有一对耳朵, 像兔子吧身上又嵌着穗须, 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发怒炸毛的小猫。

  “这是什么?”

  苏凌惊喜开口后,内心想法早就变了个天地。

  话落后,他捏在手上观摩着精细编织功夫又隐隐不舒服。

  苏刈好像很擅长做些讨人欢喜的小东西。

  就像苏刈刚才说他阿父给他娘亲手雕的木镯子,因为新手才显得手工笨拙。而苏刈这明显是得心应手的功夫, 编得栩栩如生。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还会编这些讨哥儿女孩子开心的小东西, 心里冒头的一点不舒服顿时爆发了。

  苏刈正在摊开被角,听见苏凌惊奇的话扭头望去。他完全不知道几息间苏凌的心思是变了又变,只道:“随手编的小玩意儿。”

  苏凌凝着眉头, 语气不善道, “随手就能编的这么好?看来平时没少编东西送人吧。”

  苏刈再木讷也听出语气不对了,何况经过一段时间相处, 对苏凌的心思摸得八九不离十。

  他道, “小时候无聊打发时间用的, 没有给别人送过。”

  苏凌将信将疑,仔细看着小猫,折痕工整严丝合缝,显然是费了心思的。

  不过苏凌脾气点燃了,断然没有悄无声息灭干净的道理。

  他不悦道,“感情你和我住在一起显得很无聊?还需要你编织小东西来消磨时间?”

  还阴阳怪气道:“你小时候编得熟练,十几年不编,现在手上的功夫倒是越发精进了。”

  苏刈眼底有一丝不明笑意,弯腰从竹竿下走到苏凌身边,拿起苏凌手里的小猫,直言坦白叫苏凌不要生气。

  苏凌面上说着我是这种容易生气的人吗,心里却气得哼哼的,琢磨着给苏刈判个什么罪名才好。

  他以为两个人一起生活虽然平淡,但每天都很充实知足,现在才知道都是他一个人觉得。

  苏刈已经无聊到编织小动物消磨时间了。

  那他有一天会不会腻了他,不会陪着自己在山上安稳过日子。

  苏刈会武功,他要是想走自己是留不住的。

  苏凌管不住自己的想法,思绪像脱缰野马越跑越偏他越生气。

  苏凌两个腮帮子像是河豚鼓起来了,苏刈见状解释道。“是很多年没编了,开始有些生疏。”

  “之前你抱着一捆稻草杆给我铺床的时候,我顺手抽了一根下意识编了下。”

  他沉静的黑眸看着苏凌,似无限温柔漫开将人迷失在他的眼神中。

  苏刈脖颈修长,喉结和下颚都生得好看,此时轻轻滑动喉结,整个人都带着灼热的蛊惑。

  “那晚你走后,我就失眠了。”

  “后来每个晚上都习惯了睡前编一个小野猫。”

  漫长躁动的夜晚,便是靠摸黑编织小猫渡过。

  苏凌听得眼神闪躲,热着脸从苏刈手里夺回那只小草猫,然后飞快溜进屋里了。

  苏刈以为他又害羞了,但苏凌某些时候大胆又自我,他溜进了苏刈的房里。

  床上的被褥都搬出去晒了,此时裸露出铺的一层层厚厚的稻草杆。

  苏刈枕边那头一角蹲满整齐的小草猫,有高兴的有不高兴的,还有盘着尾巴睡觉的。

  苏凌看得新奇,又跑进自己的房间把衣柜暗格里的木匣子抱出来,把这些小草猫都统统关进匣子里。

  他眼角眉梢都沁着欢喜,把自己被偷掉木匣子的事情忘得一光二尽。

  等苏凌藏好木匣子出来的时候,苏刈已经把红辣椒铺在石阶上晒着了。

  院外水池子糊的水泥已经干贴石块缝隙,又引了山泉水蓄水,砌了一大一小两个池子呈阶梯落差而下,方便排水。

  上头小池子是干净水源,在下面洗完的菜可以丢上面池子再次清洗,平日洗衣服就在下面大水池子洗。

  做这么个水池子确实方便很多,起码现在苏凌把一簸箕的红辣椒倒入大水池子,可以耐心地蹲着慢慢洗。

  带泥土的辣椒丢进清澈的池子,水面刚升起浑浊残渣又被活水冲刷走了,水池又恢复清澈感干净。

  这比在井水边打水倒进木桶里搓洗辣椒,再一遍遍打水倒水方便多了。

  苏凌洗完一盆辣椒后,就端进灶屋给苏刈,苏刈拿刀在砧板上把辣椒剁成碎末。

  二姑家家当齐全,都是把要用的辣椒全部倒在一个大木盆里,在木盆里剁辣椒比案板快得多。

  苏刈打算再做一个大的木盆,后面冬天囤菜或者腌制猪肉都需要大木盆。

  这些不经意的小家当就是在慢慢过日子中逐渐多了起来。就像原本清冷的灶屋,此时锅碗瓢盆都整齐挂在厨壁上,锅里还冒着一丝热气,充满了人气。

  两人屋里屋外各干各的,做事都很麻利。但剁辣椒确实是个费时间的活儿,剁久了手心手指都火辣辣的灼疼。

  苏刈见状叫苏凌出去别待着灶屋,怕苏凌闲得无聊还找了个事情给他做。

  叫苏凌把从三伯娘家弄来得大蒜头一瓣瓣拨开,明天就可以往地里种蒜头了。

  还叫苏凌不要掰太久,掰的时候不要用手指甲硬掰,这样手指容易发酸还带着一身蒜味儿;要顺着蒜头缝隙一掰掰拨开,这样会省时省力。

  苏凌皱眉不耐烦顶嘴只道知道了,他又不是三岁孩子,至于这么细细叮嘱么。

  他出了堂屋后没有去掰蒜头,苏刈那手辣得他看着都眼睛痛,苏刈就只知道关心别人,倒是对自己一点都不在乎。

  记得药田沟渠旁边种有几株银丹草,把它叶子捣碎反复在手心揉搓出清凉汁液,倒是能缓解被辣椒灼热的烫意。

  他们当地把银丹草又叫鱼香草或者土薄荷。

  它喜欢长在山沟河边上,酷暑旱天的时候村民会摘些叶子晒干当茶水喝,或者摘些嫩叶子打个蛋花汤清热降火。

  这几株药田的银丹草还是他小时候和阿父在河边认药材时候,自己挖回来的。

  转眼间三四株银丹草已经发成一大片绿油油药草,混在杂草里也显得生机勃勃。

  等他摘土薄荷回来的时候,灶屋里传来热情洋溢的声音,听着就感觉这家像是正在开席,烧锅大操大办似的。

  前日二姑说今天来教他们做菜,没想到还来挺早的。

  苏凌先在池子把土薄荷洗干净,然后再进了灶屋。

  和二姑打了声招呼后,把薄荷叶子放在一旁的案桌上,对苏刈道,“等会儿剁完辣椒后就用这个擦手。”

  苏凌碍于二姑在,刻意语调冷冰冰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但回头还是对上了二姑揶揄看戏的眼神。

  “哎呀,我那两个儿子什么时候身边才有个体己的人诶。”

  二姑知道苏凌脸皮薄,故意打趣用一副自言自语的语气说道。

  苏凌手指收在袖口下,出声辩驳:“我看最近天气又热起来,给鸡鸭摘了点土薄荷做鸡草,顺便给他带了点。”

  二姑点头,“对对对,苏刈是沾了小鸡鸭的光。”

  二姑的目光像是在说小哥儿皮面薄,又是一副过来人看得透透的样子,苏凌侧下头避开逗趣的视线。

  苏凌这一扭头就瞥见剁辣椒的苏刈,看似一本正经没有搭话,嘴角却微扬起笑意。

  他有些不好意思,脸皮薄的当然不与后脸皮的计较,端起一旁簸箕里的豇豆去池子里洗了。

  二姑见人走了,正准备逗逗苏刈,苏刈挥刀砰砰地把砧板上辣椒剁得粉碎,一副专注寡言的模样。

  这个呆子打趣不动,就问她菜谱的时候才长了嘴巴。

  但他不说话又不觉得性子不好相处,反而给人踏实可靠的印象。

  二姑也没了打趣心思,拂了下侧耳边插的金桂,确定插得稳当又撸起袖子,一副正式开工的架势。

  她叫苏刈分两头搞,先把锅里烧几块干柴烧开水,柴火可以烧很久不用人看着。

  然后这个空隙教苏刈怎么腌制糟辣椒,等忙完糟辣椒,锅里水也开了就可以煮豇豆。

  她叫苏刈把剁好的辣椒碎末倒入盆里,然后往里面添了些盐、高粱酒,还嘱咐盐水和酒要够,不然后面糟辣子很容易起白花。

  糟辣子起了白花,糟辣子水弄的浑浊容易起异味儿,很影响口感和食欲。

  不过村里人也习以为常不像城里人那般精细,只把白花捞起来,再给水坛换个水又接着吃。

  二姑再往木盆里放了些仔姜和蒜瓣一起搅拌均匀,她边说边道:

  “有的人会放截儿竹笋在坛子里,这样虽然不起白衣,但是竹笋泡得臭,开坛取辣椒的时候,那周围人都熏得一阵恶心。”

  苏刈听得很认真,见二姑开始拿着勺子搅拌,自己立马接手却被二姑拦住。

  “这泡辣椒坛子的水也讲究,山泉水最好,没有用井水也行,我看你院外子的泉水就不错,你去接一点。”

  苏刈道了声好,然后提着陶瓷坛子和瓜瓢去院外水池子旁。

  他出去并没看到苏凌,水池子里倒是泡着豇豆,也不知道人去哪里了。

  苏刈弯腰洗豇豆,山泉流过长条豇豆冒着亮晶晶的水花,水面没有丝毫杂质。仔细一看豇豆都洗过了,只是泡在水里。

  他把豇豆捞起来放进簸箕里,抬头就见苏凌手里抓了一大把嫩绿的土薄荷走进院子。

  四目相对,苏凌下意识抱紧土薄荷,尴尬在原地。

  “哦,这些小鸡鸭很喜欢吃土薄荷,我又去摘了些。”

  苏刈朝不远处水塘边的岸上瞧了一眼,苏凌视线立马追去;竹圈里干干净净,小鸡窝在一起闭目养神,小鸭在水塘里和探头探脑的草鱼试探互啄。

  竹圈里干净得没看到一丝绿叶子。

  苏凌心虚找补道,“它们都吃光了,你看他们都吃饱后懒洋洋的晒太阳。”

  苏刈点头,也不戳穿苏凌的漏洞,“快回去吧,鸡草早上采点就行了。”

  “这些鸡现在大了,二姑说可以放进竹林里它们自己找虫子吃,不用一直关在水塘岸上。”

  苏凌点头,把土薄荷扔进鸡窝后,手里还留了一点,看着苏刈通红的手心,气得把土薄荷塞进他怀里。

  苏刈看着通红的手心,一抹绿薄荷尤为显眼,他攥在手心,一股沁凉袭来,手心热意确实好了些。

  “忘记了,辣椒也没辣得多痛。”苏刈道。

  苏凌凶了他一眼,“你是铁打的?”

  苏刈伸出手心,低声道,“那阿凌给我揉揉?”

  苏凌瞪他一眼,又朝院子飞快扫了一眼,小声道,“干嘛,二姑还在。”

  说完,就瓜瓢打了水,逃了似地朝院子里走去。

  苏刈看着慌张的背影,笑了笑,怎么那么害羞。

  想起苏父留给苏凌三百两的嫁妆,他得好好赚钱才能把人娶到手里。

  苏凌虽然不在意银子,但花钱也没个概念,他也不愿意委屈了他。

  苏刈端着簸箕和陶瓷坛子,不紧不慢踩着苏凌慌乱的水脚印走入灶屋。

  二姑见两人一前一后进屋,苏凌眼尾还带着臊意,只抿嘴笑道,豇豆来的正是时候,锅里的水刚好开了。

  “把簸箕里的豇豆丢下水,在沸水里翻搅一遍就可以捞出锅了,把豇豆捞进木桶后要接着把锅里沸水舀入木桶里,然后盖上桶盖密封好。”

  “过个三四天就可以吃了。”

  “这是第一种吃法,第二种是直接从锅里捞出豇豆到簸箕里,然后端入院子,一根根晾在竹竿上晒干囤在冬天吃,用来和猪蹄煮着吃,或者做扣肉底料都很香。”

  二姑一边说,一边指导苏刈做,两人倒是配合得井井有条,苏凌在一旁插不上手。

  二姑见他没事做,就叫苏凌用勺子把盆里的糟辣椒往坛子里灌。

  苏凌应声飞快,拿着勺子灌辣椒,灌完后合上坛盖,把坛子端在案板上的阴凉处放着。

  他比苏刈多些常识,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不用二姑说,他就把瓜瓢里的山泉水倒入坛子边缘的小漕,起到加水密封的作用。

  二姑见状还直夸苏凌能干。一个两个哄孩子的语气把苏凌弄得郁闷,他有那么白痴看起来什么都不会吗。

  他还知道要经常给坛子水槽换水,平时做菜舀糟辣椒的时候,沾了油的筷子或勺子不能伸进坛子,不然糟辣椒容易坏。

  苏凌内心得意叨叨的,二姑也不知道他想法,自己又开启了话头,聊到了袁晶翠一家。

  “袁晶翠现在也下地干活了,手上的银镯子也不戴了,不过这太阳一晒就往家里跑,坐享其成惯了,哪是一下子就能吃得了苦的。”

  “旁人挖苦她一声,她还脾气傲得很,说欠袁屠夫家的十两已经还了。她家儿子现在在城里做事一个月有大几两工钱,好的时候老板还赏些银子,不到一个月就赚到了十两。”

  袁晶翠家丑外扬,里子面子丢光了,看到村里人一开始都躲着走。

  看到背后有人说话,或者路人朝她看来,就感觉别人在背后议论她,面上满不在乎暗地气得夜夜睡不着觉。

  不过好在她一直不着调的儿子突然懂事,见家里困难在城里找了份好活计。

  她给村里人说人家都不信,还说月钱高得离谱,八成是被骗了或者做什么卖命的事情。

  袁晶翠才不信,村里人就是嫉妒她儿子长得一表人才还能说会道。等她还完钱逢人就凑上去说两句,话里话外都表示自己儿子能赚钱,她现在比以前日子还过得好些。

  “只不过日子真好不好过,我们外人也不知道,倒是她家隔三差五就传来吼骂声。”

  “史香莲都一把骨头了,吵起架来也丝毫不弱袁晶翠,村里人每次从她家路过都吓得哆嗦,生怕两人关起门来闹出人命。”

  “那史香莲更是放出话来了,她才不会突然发疾或者喝药自杀,如果真有哪一天都是袁晶翠毒死她的。”

  苏凌就听一耳朵,两个人都不是省的油灯,吵起来他还乐得看热闹。

  不过听得了乐趣,苏凌也开始插嘴问些村里人的事情。

  “二姑,大黑娘是不是不待见大黑夫郎?我去两次见大黑娘和嫂子都阴阳怪气数落大黑夫郎。”

  说到这里,二姑就害了声,直叹气,“要是我有这么个能干的儿媳妇嘴都要笑裂了,哪还像人家作践人。”

  “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还有儿媳妇,我这么通情达理还做的一手好菜怎么就没儿媳妇?”

  苏凌小声补充道,“不是二姑的问题,是两位哥哥忙着赚钱呢。”

  二姑拂了拂侧耳发髻上的金桂花,端着慈祥笑意咬牙道,“那两个兔崽子,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呐。”

  二姑健谈,话题一转又回到苏凌的话上了,“大黑家嘛,你也看到了家里代代磨的好豆腐,家底殷实。

  而大黑夫郎家姓蔡,家里没什么钱,兄弟姐妹多家里又揭不开锅,把自己大哥儿嫁到大黑家就隔三差五打秋风。”

  “大黑夫郎都没给,但是当婆婆的可不这么认为,就觉得大黑夫郎偷偷接济娘家,明里暗里嫌弃大黑娶了个穷哥儿回来,对大黑夫郎挑三拣四的。”

  苏凌听后叹了口气,原来村里娶亲也还讲究门当户对。

  谁要嫌弃他穷,他就掏出五十两的大银锭子,没吓死对方也要砸死对方。

  过后二姑又问苏凌缝衣服练得怎么样了,苏凌飞快起身朝自己房间取练习的旧布成做的衣服,得意得展示给二姑看。

  二姑说学得差不多了,又问苏凌会不会测量身高尺寸。

  苏凌摇头,又从房间拿出布尺请教二姑。

  二姑见苏凌直愣愣得站着看向她,“看我干嘛,给谁缝衣就给谁量啊。”

  苏凌没忍住摸了下后脑勺,眼神发怔啊了声,然后犹豫扭头看向了苏刈。

  苏刈正在理刚刚过沸水的豇豆,一条条铺在簸箕里。闻言他站起来,看向满眼迷茫的苏凌。

  “阿凌,我要怎么做?”

  要怎么做?不都是平坦双肩,站直就行?

  苏刈这么一问反倒是像他叫人打开双臂,他好靠近投怀送抱一般。

  苏凌余光见二姑看戏的神情,自认为不动神色瞪了苏刈一眼。

  他就是故意的,难道苏刈之前就没有过测量尺寸吗,就是存心想看他笑话。

  脸红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啊,他真的没想脸红的。

  苏凌内心嘟嘟囔囔一通,抬头辨认了下苏刈认真的神色,他又转眼一想琢磨出了不同。

  苏刈之前的境遇,可能真没有过被人量尺寸的经历,可能从小到大都是捡百家布衣长大的吧。

  苏刈肯定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不然怎么什么都会?定是跟着各个村里人学的手艺,机遇好还遇见了高手学了一身武艺。

  只不过最后运气不好,乞讨到他们青石城附近,还被人打晕抓住当奴隶卖了。

  这样想着苏凌的目光逐渐柔和,甚至出现了一种叫做心疼的情绪了。

  他郑重地拍了拍苏刈的肩膀,“刈哥,今后我给你量体裁衣。”

  不待苏刈反应,他又保证道,“我不会像让你处于大黑夫郎处境的。”

  苏刈看着苏凌一副同情又心疼的模样看着自己,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却很受用这份承诺。

  嘴角弯弯道了声好。

  他想握住苏凌的手,余光扫到了二姑惊呆扭头的动作,他低声对有些激动的苏凌道,“二姑在呢。”

  二姑在一旁抬头不是低头也不是,没成亲的小两口就是腻歪,量个尺寸都能拉丝黏在一起。

  最后二姑咳嗽了一声,指挥苏凌贴着苏刈扯布尺。

  期间二姑一板一眼极为挑剔,嫌弃苏凌笨手笨脚在苏刈身上磨磨蹭蹭的;说得苏凌面红耳赤,最后就连一向内敛的苏刈都扭头别开脸,耳尖也微微发热。

  二姑一顿教导下来,笑得眼睛眯眯的,直说苏凌再量不好,都要挂在苏刈身上生了根。

  二姑气定神闲看着两人一个手忙脚乱,一个扭头看屋顶,只遗憾手边还差那么一把瓜子。

  等三人终于忙碌完后,也到饭点了,苏凌留二姑吃晚饭。

  二姑欣然同意,说家里男人都忙着去城里做工,一去几天就不回来,家里就她一个怪冷清的。

  二姑父在城里接了一个给富商翻修宅子的工程。原本工期要赶在富商六十大寿完成还略有余日。

  但经过暴雨耽搁五六天,现在工期赶时间,所以家里三个男人干脆住在工地上不回家。

  说到这里,二姑眉头开始忧心忡忡的。

  “听人说最近城里不太平,城里大家族赵家独子惨死在黑市巷口,他身边还带了六个打手都死状很惨,哎,听到这个我就担心你二姑父他们。”

  苏凌听闻也很吃惊,掰蒜头的指头都滑了下手,“还有人敢杀赵家独子?”

  他安慰二姑道,“这种一般都是仇杀,我们普通人接触不到这么血腥残忍的事情。”

  二姑也点头,悄声道,“听说是城里李家小公子和赵公子当街冲撞,小李公子找人做的。”

  苏凌以前住在城里,到对两人所有耳闻。还经常远远见到两家纨绔子弟,败起家来是不相上下。

  “大家族之间的弯弯绕绕沾了都要命,还是我们村里安全。”苏凌道。

  二姑也认同,她还嘱咐两人在城里行事谨慎点,随便街头撞个人都是哪个大家族的裙带关系,他们乡里村民吃不起一点官司。

  苏凌说可不是,就连菜市口看街的管事都能拿捏他们村里卖菜的。不给点好处休想得到好的摊位。

  话题说着逐渐有些沉重,两人同时往向一旁在烧猪蹄的苏刈。

  苏刈抬头,“怎么了?”

  二姑道,“你心可真大,听了这么血腥要命的事情,还面无表情的。”

  苏凌打笑道,“他一贯这副样子,像块木头似的。”

  苏刈放下手里的猪蹄道,“没事,我们过自己的日子,谁也不能打扰。”

  苏刈说这话时才见到愣头青给心上人夸海口的冲劲儿,二姑心想,年轻真是好啊。

  见两人眉来眼去的,二姑心里那点忧愁瞬间没了。挽起袖子再把腰间的白包袱散开,大厨开始做菜了。

  这腊猪蹄是上次在城里买的,还买了些昆布,打算炖一个猪蹄昆布吃。

  腊猪蹄很劲道一看就是两百斤以上的肥猪前蹄。犄角旮旯的长猪毛也处理的干净,只要用烧红的铁火钳烫下猪脚缝隙,再过火烧焦猪皮去细毛就可以了。

  不过这昆布,二姑嫌弃地翻来翻去,最后艰难挑了一张好洗的。

  “你们两个年轻人不懂,以后再买昆布可瞧仔细了。挑昆布的时候要摸厚的,叶面整齐没有杂质的。

  两人齐齐点头,乖乖巧巧看得二姑心里熨贴喜欢。

  “还有啊,昆布和黄豆不能在龙滩河里洗,在河里洗的昆布和黄豆怎么煮炖都粘牙齿。这都是祖祖辈辈折出来的经验。用自家井水和山泉水洗倒是没问题。”

  这些本由家里亲人交代的生活经验,二姑都不厌其烦得提醒两人,两方关系越发亲密都没见外了。

  不过看到苏凌拿出一小木匣子白木耳的时候,二姑还是吃了一惊。

  苏凌还真舍得,这三两一匣子的白木耳他都舍得买,还拿出来招待她。

  白木耳也是银耳,惯受城里大家族追捧,不消说吃了延年益寿,还能美容养颜,是山珍里的极品。

  二姑先是愣了下,而后赶紧叫苏凌收起来。

  还说苏刈也不能太惯着苏凌了,这么贵的东西哪能随随便便就掏银子买了。

  苏刈知道村里人花销和苏凌的用法确实不同,只道没事,他赚钱也不难。

  二姑这下开始苦口婆心劝两人省着点了,平日买个白糖糕点解解馋就行。

  日子总不能天天大鱼大肉,今后的路还长着呢。

  苏刈耐着性子点头,苏凌也坐在一旁默默道这是二姑关心他们。

  不耐二姑费口舌说了这么久,银耳烫猪蹄昆布汤真是好吃。

  银耳用开水泡发后撕成小掰,用陈醋、辣椒粉、花椒粉搅拌晾个一顿烧苞谷棒子的时间;然后丢进滚烫香浓的锅子里,再撒点葱蒜,入口脆香再想嚼一口却滑入口中融化了。

  银耳烫入锅中后,连浓稠的昆布猪蹄烫都多了层诱人的滋味,此时再烫些青菜正合适不过。

  一场秋雨后,二姑家靠山那块地里的小白菜长势喜人,正是吃嫩苗的好时候。

  二姑还说苏凌呢,村里哪有人舍得挖白菜嫩苗烫锅子的,不都等到包心成树状后再一层层刮着叶子吃。

  两个人吃起来正上头,瞬间忘了开饭前的苦口婆心和乖巧听训的模样。

  一顿饭后天色暗淡下来,抬头只见大片玫瑰色的火烧云蔓延在五溪村的连绵山峰顶上,看起来瑰丽又壮观。

  山风夹着院子里盛开的金桂香味,吹得人浑身清爽,让人想使劲儿吸口这秋夜的桂香。

  等苏凌把院子里的兔子鸡鸭都赶尽笼子后,天已经黑了。

  玫瑰色的火烧云变成水墨丹青,像泼墨一般遮住了月亮,只留一圈浅淡的月晕在外面。

  月色不好,下山路便不是很好走,两人便送二姑下山。

  三人刚下山便远远看到一人影,鬼鬼祟祟的从二姑家院子出来,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二姑立马警醒大喊抓小偷。

  话音没落,苏刈已经飞身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