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哥你没长肉,吃饱了肚子就会突出来。”

  嬴封憋着小心思,分了一些肉和鸟蛋到装着汤和鸡腿的碗里,挪到一边,“这些给哥留着,哥待会儿吃了宵夜再睡。”

  黎狗儿艰难爬起身下床,摆手,“吃不动了,你吃吧,别再给我弄了。”

  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他吃……

  黎狗儿咬着刷牙棍棍,手里捏着竹筒杯,有些出神。

  嬴封对他是真好。

  分明是对什么都冷漠凶狠的人,对他却好像露出了本性一样,会撒娇,会耍赖,偶尔还会像个小大人,将他照顾得非常好。

  嬴封来了之后,他没再饿过肚子,有了新家,新被子,新衣服,新棉鞋。甚至,家里还多出了许多锅碗瓢盆。

  就连平时做饭洗碗这些小事,嬴封也凶着脸,从不让他碰。

  嬴封这个男人,好到让人觉得他结实可靠,充满安全感,忍不住心动。

  如果他是真真意义上的女孩儿……

  黎狗儿猛地回神,咬了两下牙刷棍棍,眼底闪过一抹自嘲和埋怨,低下头漱口。

  杯子里的冷水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了温水。黎狗儿含着,转头看向嬴封。

  嬴封扒干净碗里最后一口菜,无辜回视,“哥,不要用那么冷的水刷牙,冻牙齿。我刚才叫你好多声你都没应我,我就给你倒了一点热水。”

  “……”

  黎狗儿将嘴里的水吐掉,洗漱干净,傻愣愣地走到床边,爬上床,背向嬴封,裹得严严实实。

  微微加速的心跳,却怎么也慢不下来。

  嬴封凝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挑眉,收拾了锅碗瓢盆泡进大盆里,收拾屋子,将宰杀好用盐腌制过的野兔挂在火坑旁烘烤。

  忙活完,床上的黎狗儿已经沉沉睡着了。

  嬴封又故意磨蹭许久,时不时瞥床上拱起的小团子一眼,洗漱完,小心翼翼轻唤,“哥……?”

  “哥,你睡着了吗?”

  叫了几声,没得到回应。

  嬴封唇角微勾,邪肆桀骜地解开了胸前的棉衣扣。

  躺上床,过了一会儿,温暖滚烫的体温将怎么也睡不暖和,手脚冰凉的黎狗儿吸引过来。

  嬴封如愿抱着黎狗儿柔软瘦小的温凉身子入睡,在心里舒爽地叹了一口气,美滋滋。

  结果睡着睡着,凌晨四点多将近五点,黎明前的黑暗最胜时分,屋外传来了热热闹闹的嘈杂人声。

  那些人像是故意一般,说话的语气尖锐刻薄,又尖又利

  “哎哟,我们建设啊,就是好!可不像那某些人,要人求着他呢!”

  “太好了,这次我们肯定能找到很多吃的!”

  “我们全村的男人都去,别带那两个怪物玩意儿,到时候他们就是饿死,都不关我们的事,可别求到我们头上来!”

  “走走走,我给我男人带上了家里最大的那个竹背篓,到时候肯定能装满粮食回来!”

  “菩萨保佑!”

  “走了,别在这怪物门前站了,看着我都嫌晦气。”

  “走走走……”

  嬴封在末世里警惕惯了,被那些人吵醒之后,拢了拢怀里的人,将被子盖好,闭目养神。

  天还没亮就敢进深山,该说他们艺高人胆大,还是说他们不要命?

  嬴封温热粗糙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黎狗儿温热瘦软的肩膀,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将黎二蛋家的大水缸换回家。

  还有他们俩的里衣,他的倒还好说,可以穿着空间以前的旧T恤。

  两件还算好的短袖,也够替换。

  可是黎狗儿的衣服,已经太过破旧。唯二的两件里衣,再没有破布缝补,已经快破烂成布条了。

  嬴封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怀里睡得安详香甜的人。

  火坑里的光线橘黄昏暗,将气氛烘托得异常温馨。嬴封忍了忍,没忍住,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早上八点多,天色已经大亮。狂风依旧,天空黑压压,乌云低垂,却没有一丝要下雨的意思,气温比之昨天更低。

  黎狗儿迷迷糊糊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嬴封刚将野兔烤好,还煮了香甜软糯的野薯甜水。

  “好香唔……”黎狗儿傻不愣登轻喃。

  嬴封坐在火坑旁,凝着他,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哥,快将衣服穿好,洗漱完我们就吃早饭了。”

  “吃什么……”黎狗儿后知后觉,被冻得一个激灵,连忙穿上喜庆的大棉袄,拉过宽大的军大衣,披在身后。

  “烤肉,还有甜水。”嬴封随手从空间抽出一把小刀,手指翻飞,锋利的刀在他手中飞舞,幽幽泛着冷光。

  黎狗儿洗漱完一转头,看得心惊胆战。

  正要提醒他好好拿刀,就见他手起刀落,原本架在梨木枝上的烤野兔瞬间骨肉分离。

  嬴封攥着一只野兔腿的根,递到他面前,笑容温润柔软,仿佛他现在照顾的,是他比他命还重要的人。

  “哥,吃。”

  黎狗儿一边抿唇凝着他,一边在床边坐下。

  热烈燃烧的火坑,将他的双腿熏烤得很暖和。

  “哥?怎么了?不喜欢吃烤野兔?”嬴封眉头微蹙,“不喜欢也没事儿,我再给你烤个别的,这个我吃……”

  “不用,不是不喜欢,只是在想……”黎狗儿连忙回神,探手将野兔腿接过,证明似的,大口塞进嘴里。

  “好吃吗哥?要是不喜欢就别勉强。”

  “唔,好吃,没勉强。”

  嬴封将另一只野兔腿扎回梨木棍子里,在火坑旁烘烤,确保待会儿还能吃到热乎的,又将锅里的野薯甜水盛起一碗,放到他身旁的桌子上,“哥,你慢点吃,觉得腻了就喝两口甜水。”

  没有糖,甜水的甜全靠野薯的天然甜味,清爽很解腻。

  “你别管我了,你也快吃啊?”黎狗儿抿了抿油腻的唇角,心情有些奇怪。

  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就连收养他的爷爷,也不会这么疼他。

  嬴封是不是恨不得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好东西都捧着送到他面前?

  黎狗儿怔愣于自己竟然产生了这种想法,就被屋外的吵闹和哭号声吓了一大跳。

  嬴封一把攥住他的手,蹙眉,“哥?没事吧?”

  外面的哭嚎声越来越大,黎狗儿摇头,忘了抽回手,心里担忧,“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哭得这么惨?”

  嬴封唇角轻扬,“不知道,可能是谁家里的老人去世了,或者谁家又被偷了粮食偷了钱,抓不到小偷。”

  “不会吧……”黎狗儿半信半疑。

  嬴封拿走他手里吃完的烤野兔腿骨头,将摘下来的另一只烤野兔腿塞到他手里,“哥快吃。要是真好奇的话,待会儿我们去河边洗碗,瞧瞧就知道了。”

  “可能村子真出什么事了……”

  黎狗儿凝着眉头,无滋无味地咬了一口手里的烤野兔腿,“唔嬴封,要不,待会儿我们去村头看看吧?万一要是像上次一样,豺狼群进村咬人……我们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行。”嬴封答应得干脆利落。

  冒着寒风走到村头,晒谷场上,哭嚎声一声比一声大,熙熙攘攘围满了衣衫破烂的村民,慌慌张张,议论纷纷。

  声音嘈杂刺耳,和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随冷风飘散出去许远。

  嬴封眉头微蹙,落后黎狗儿半步,护住他大半个身子,站在人群最后方。

  他比村里饿得面黄肌瘦的村民高大壮实许多,抬头望去,人群中央,两个人浑身是血,本就破烂的棉袄被野兽爪子撕成了带血的布条,躺在地上毫无知觉,不知是死是活。

  那两人身边,有个赤脚大夫摸来按去,也不替他们包扎伤口,摸到最后,幽幽叹了口气。

  嬴封眼眸微眯。

  人群吵吵闹闹,带着恐惧和悲凉。

  “那深山,果真去不得!”

  “这可怎么是好……两条人命啊,那黎三柱家的婆娘和七八个孩子,怎么活……造孽啊。”

  “黎大爷才不好受,总共就三个儿子,现在两个儿子都躺那儿了……”

  “可不,你说黎二柱和黎三柱怎么就这么倒霉,那护崽的野母猪,怎么就不追别人,净追着他们兄弟俩顶?”

  “听说后来血腥味还引来了豺狼……”

  “嘘嘘,医生诊断完了,别吵!”

  “看他怎么说……”

  “黎大爷,不是我不尽力,是你这两个儿子,真的不行了……”

  赤脚大夫面露苦涩,“伤得太重,手脚都断了,血淋淋的伤口那么多,哗啦啦的血,怎么都止不住,也就还有一口气吊着,怕是……”

  “医生,我,我求求你了……”

  “救救我的儿啊,救救我的儿……”黎大娘惊恐跪趴在黎二柱黎三柱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人群吵吵闹闹,黎大娘一口气没喘上来,厥了过去。

  人群瞬间炸了。

  “他大娘!”

  “黎大娘?!”

  “你可不能有事啊妈,妈!”

  “别激动,孩他大娘,你别激动,当务之急,还是先带二柱三柱赶紧去县里的医院瞧瞧。说不定是我医术不精,我治不好,不代表县里医院治不好……”

  “可是流了这么多血,等赶牛车到县里,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可怎么办啊!”

  “到底是谁说的,去深山边缘没事的,啊?!”

  群情悲愤的村民开始问责。

  空气中弥漫着悲伤,群情激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