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人饿死都是有原因的,蠢货。

  嬴封看死人般阴冷的视线扫过他们所有人,冷笑,“以后,无论我哥给我付出什么代价,怎么求我,我都不会再救你们黎家村的人。”

  “什,什么?”

  “嬴封你……”

  众人惊慌。

  黎狗儿连忙扭头看他,张了张口。

  “叫哥哥,乖。”

  嬴封温热的大手盖在他脑袋上,带着他转身就走,“我们也该回去了,跟这些人没什么好说的。白眼狼都比他们记恩。”

  “嬴封,你什么意思,你说谁是白眼狼?”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嬴封,你别误会啊。”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嬴封带着黎狗儿,头也没回。

  “嬴封哥,黎狗哥,我们家跟你一起!”

  黎狗剩扒拉开众人,连忙追上去,“我爸他这次虽然跟着去了,但是他没跟黎建设他们进入深山边缘,我们只在外面很远的地方挖野菜。”

  “你们家人也去了?受伤了?”黎狗儿看着追上来的黎狗剩,好奇。

  黎狗剩摇头,“幸好,我爸跟我叔叔伯伯他们说了,黎建设没有一脚踢飞几百斤野猪的实力,人也虚浮,不可信。所以我们都没跟着他们。”

  这倒是一家长了眼珠子会算计的。

  黎狗儿点头,看向一直跟在身侧,靠得很近的嬴封,心里更加疑惑,他有一脚踢飞几百斤野猪的实力?

  “怎么了?”

  黎狗儿连忙摇头,“没,没什么。”

  “现在我们村里人该恨死黎建设了。刚开始那些婶子伯娘还到处吹嘘黎建设有多厉害呢,现在白费力气不说,三柱叔还丢了命……”

  黎狗剩唉声叹气,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这种灾荒年头,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很苦。

  “……”

  黎狗儿也幽幽地叹了口气。打心底里对进深山不赞同。

  一路顶着冷风回到家门口,黎狗剩在破旧的院子栅栏外摆手,“黎狗,嬴封哥,你们别跟我家计较,我家人跟那些蠢货不是一伙的,以后我要跟着你们一道。”

  “跟我们一道?我们不进深山找吃的,你跟我一道也没用……”黎狗儿诧异,话还没说完,黎狗剩崇拜似的,深深看了嬴封一眼,顶着冷风跑远,消失在村道拐角。

  黎狗儿蹙眉,“他是真心的?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要跟我一道。”

  嬴封一把将温热的大手盖在他头顶上,转移话题,“哥,我们回去吧,天气怪冷的。”

  “你别老摸我的头……”黎狗儿探手扒拉他,“我头发本来就软,你这一摸就掉了。”

  “确实有点软了,还有些枯黄……等过几天,我给你挖一些首乌回来洗头。”

  “首乌是什么?”

  嬴封推开木门,“一种中药,据说熬煮的水用来洗头发,对头发很好,有养发生发的功效……”

  “去哪儿挖?要是进深山,就不要了。”黎狗儿跨进大门,余光瞥见栅栏外一闪而过的人影,脚步一顿,“黎必胜?”

  “谁是黎必胜?”嬴封心里一咯噔,警铃大作,“是哥认识的人?”

  黎狗儿收回踏进了屋子的半只脚,出屋仔细瞧了瞧,“……好像是我看错了,黎必胜不在家,他说要出去闯闯,给家人找吃的……”

  “跟哥关系很好的人?”嬴封在心里暗戳戳地酸,面上却不显,“要是哥的朋友,我带他去找吃的也不是不行。”

  “不是朋友。”黎狗儿摇头,“以前他给过我几个野薯,后来夏天的时候,我还了大半竹背篓野菜给他,就这么认识了。他是黎家村里唯一一户不觉得我晦气的人。”

  “哥……”嬴封心里的警铃响得更盛,沉默了一瞬,哑声安抚,“没关系,哥以后都有我了,没有人敢再说哥晦气。我肯定对哥好。我们俩的关系也不是那些人能比的。”

  黎狗儿张了张口,“……”

  最终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不是傻子,嬴封对他这么好,图什么?

  黎狗儿能感受到嬴封对他异于常人的好感,可这是不对的。如果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女孩儿,他会毫不犹豫地回应嬴封的热情。

  可他不是。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不男不女,男女的器官都有,恶心又吓人。

  村里的小姑娘,远远儿地,看见嬴封就脸红,靠近了才害怕,肯定是喜欢他的。嬴封有更好的选择,他不能祸害了这么好的嬴封。

  黎狗儿出神地看了他一会儿,再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了床边。

  床前的火坑烧得很暖和,嬴封到来之前的冰冷刺骨,饥寒交迫,仿佛是个梦,梦醒来之后,一切截然相反。

  “以前我连在家烧火取暖都不敢。”

  黎狗儿自嘲地笑了笑,纤细的手掌心撑在两侧柔软的被褥上,最底下的干草被压得“沙拉”作响。

  嬴封添柴火的动作一顿,抬眸蹙眉,“为什么不敢?这里到处都是树叶柴火?”

  难道烧点火取暖还有错了,那群村民……

  “也不是不敢,就是……烧火用的柴火要废力去砍拖回来才有,可我找不到吃的,就只能少动,省点力,省点柴火,这样才不会饿得那么快。”

  嬴封张了张口,心肝脾肺肾跟针扎似的,疼得直抽抽。

  沉默许久,嬴封才忍着满腔心疼,轻声开口,“哥,你以后想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过上什么样的生活?”黎狗儿蹙眉想了想,觉得自己没资格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于是摇摇头。

  屋外冷冽的寒风将茅草屋后的苦楝树枯枝与种子吹落,“啪啦”一声响,屋子的木门传来沉闷的敲击声。

  “黎狗,开门!”随着冷风从屋外传进来的女声尖锐,理直气壮,端着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

  嬴封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谁啊?”

  屋外的人声一顿,旋即带上了些许谄媚的笑意,“哎呀,嬴封你在家啊?你看,赶早不如赶巧了么这不是。我们来这儿找黎狗那狗崽子,找他有事儿。”

  嬴封与黎狗儿对视了一眼,宠溺安抚,“我出去看看是谁,你赶紧爬上床窝着,冷。”

  “嬴封?嬴封你还在吗?我推门进来了!”屋外的妇人蠢蠢欲动,

  嬴封转过身,眼底的宠溺瞬间被泛着冷漠疏离的狠戾代替。随手拉开木门,立即反手关上,隔绝了屋外的人与黎狗儿的视线接触。

  “有什么事?”

  嬴封垂眸打量着眼前紧张局促,探头探脑的一男一女。

  男人就像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汉子,衣裳破烂单薄,面黄肌瘦,皲裂的双手在身前交握,紧张地搓来搓去。

  女人则笑得紧张又谄媚,丝毫不敢靠近他,脑后枯黄曲长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脚上的布鞋已经破烂裂开了好几个洞,洞边的布料拉丝。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样貌与精致却脸色枯黄瘦弱的黎狗儿有四分相似。

  嬴封蹙眉,“你们跟我哥是什么关系?”

  他一直以为,黎狗儿之所以被黎家村人这么欺负,除了他身体奇异之外,还因为黎狗儿的父母已经去世,他孤家寡人,没人帮助。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那,那个,其实,其实我们是……”男人脸色难堪,磕磕巴巴。

  女人也神情局促,脸色不好看。

  沉默了好一会儿,仍得不到回答,嬴封不耐烦,眼底的冷意更深,“没事就离开这里。”

  “有,有事的,有的!”女人连忙上前一步,“我们,我们其实是黎狗的亲戚,我们是想,你能不能,也带着我们一块儿去山里找吃的啊?”

  “是是,我们,我们是想跟你一起去山里找吃的。我看黎二蛋家的都跟着你们去了,还找到一大竹背篓,还能毫发无伤的回来,还有黎爱国家的……”

  “你们说你们是我哥的亲戚?”嬴封漠然开口打断他们的话,疑问就像一把冰刃,直扎他们的心脏,“怎么我哥饥寒交迫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些亲戚前来接济一下?”

  现在他来了,他能照顾好他哥,结果什么牛鬼蛇神亲戚就出现了?

  嬴封对他们的观感跌至冰冷的深渊,薄唇轻启,“滚。”

  “嬴,嬴封啊,别这样,我们家也是穷啊,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家里七八个孩子,你让我们怎么接济这个那个的?”

  “嬴封你也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做父母的不易,我们也不是故意这样。要是家里情况真的好,我们又怎么会……”

  “要怪就只能怪他,那就是个怪物,不详的东西。接生的半仙儿神婆都说了,要是我们家要养活他,他就会给我们带来不详,他克父母克亲人……”

  “够了!”

  身后的木门“咔哒”一声,被猛地拉开。

  黎狗儿脸色阴沉,“既然说我克父母克亲人,那你们现在又贴过来干什么,难道就不怕我克死你们吗?”

  “你……”女人脸色僵硬,“你怎么说话的……”

  “我怎么说话关你什么事?你来我家管我吃喝拉撒管这么宽?”

  “晦气东西,你瞎咧咧什么?那可是你妈!”男人指着他鼻子骂。

  “我不是他妈,我没有生过这么晦气的玩意儿,不是我生的!我们来这儿找嬴封关你什么事,你个不详的东西就赶紧滚,滚远点!”

  女人怒吼,“快滚,我们没有你这样的狗崽子!你还活着干什么?!”

  “你说什么?”嬴封脸色阴沉,垂落在身侧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