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封眉眼锐利,一步一步走向他。

  林大贵惊恐地撑着地面往后退,“你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嬴封冷冷盯着他,眼看还有半米就接近,林大贵嚎啕大哭,“我错了,我,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过来,你别再过来了!”

  嬴封脚步微顿,“你们哪个单位的?”

  几个混混慌张摇头,又惊又恐,口不择言,“我们,我们没有单位。”

  没有单位?

  结合林大贵的话,那就是这帮人仗着林大贵的爹,在外面胡作非为了。

  嬴封不屑抬眸,“没用的东西,滚。”

  林大贵一愣,连忙爬起身,屈辱忍痛,搀起几个兄弟,跌跌撞撞跑远。

  走出许远,林大贵突然一把甩开小弟的手,“老子凭什么这么窝囊,妈的,老子下次弄死他……”

  话还没说完,嬴封冷笑,脚尖勾起地上,断成两截的枯木块,一脚踢向林大贵。

  枯木块带着呜呜的破风声。

  “啪!”

  正中林大贵的膝盖窝。

  “呃!”林大贵扑通一声,狠狠朝前跪一下。

  “……”

  四周陷入一片沉寂。

  林大贵缓了几秒,跪在地上低着头,呜呜噎噎哭了。

  嬴封双手插兜,转身回屋。

  床上,黎狗儿微微蜷缩着身子,被子拉到了鼻尖,盖住大半个脑袋,睡得香甜。

  嬴封眼底略过一抹柔和,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温凉的大手刚伸出,想碰碰他的额角,却还是拐了个弯儿,将他耳边的发丝挽去耳后。

  黎狗儿是被肉的香味诱惑醒的。

  迷迷糊糊撑着床铺坐起来,冷空气迅速灌进被窝里,将他冻得一个激灵。

  “哥,醒了?”嬴封连忙站起身,抻了抻怀里烤热的棉袄,披到他身上,“赶紧穿好衣服,别着凉,今天又降温了,风大,比昨天还冷。”

  “唔……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黎狗儿揉了揉眼睛,坐在床上,任由嬴封帮他穿衣服,仰头,黝黑的眸子里仿佛蒙着一层雾,还没有聚焦,“好香,你煮什么好吃的了?”

  嬴封无奈又好笑,“哥,到底睡醒没有?还想不想继续睡,要是不想睡了,我们就起床吃午饭了。”

  “午饭……”

  黎狗儿含糊,猛地清醒,“午饭?现在已经中午了?!”

  “中午怎么了,我们也没什么事干。不用那么早起床。”

  嬴封出门,端了一盆调好水温的热水进来,盆里还泡着一块毛巾。

  “已经中午了!”

  黎狗儿慌慌张张掀开被子下床,“我昨天晚上看见我们柴房的柴火没多少了。马上就过年了,我得赶紧去砍柴囤起来。”

  过年大家都会吃顿好的,而且家里每个人都会烧柚子叶水洗澡,这两天去砍柴的村民会更加多。

  他们不赶快去,到时候附近的干柴都会被砍完,他们就只能去更远的地方找柴火。

  “别急,今天下雨了,没人会出门砍柴。”

  嬴封一把搂住他的腰,把他捞起,送回床边坐着,把刷牙棍棍递给他,“先刷牙洗漱啊哥。我们先吃了午饭再说。等下午没下雨了我们再看看。”

  “下雨了?”

  黎狗儿捏着牙刷,疑惑,“真的下雨了?”

  要是真下雨了,就好了。

  他们黎家村已经干旱了一整年,如果今年冬再不下雨,等来年开春,庄稼地里没有一点雨水,根本没办法播种粮食。

  “不行,我要出去看看。”

  “哥!”

  嬴封心里一惊,连忙又一把搂住他的腰,把他捞回床边,“衣服没穿好,别出去,外面风很大很冷,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黎狗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棉袄穿在身上,却只扣了上面两个扣子。裤子是经过缝缝补补的破旧单薄里裤,还没套上棉裤。

  脚上踩着棉鞋,脚跟却露在外面,没穿进鞋里……

  “……”

  黎狗儿默默将牙刷塞进嘴里。

  嬴封深深地凝着他,失笑,“今天降温降得很厉害,冷不冷?”

  黎狗儿含着牙刷摇头,配合抬手,让嬴封帮他把衣服扣子扣上。

  趁他刷牙洗漱的功夫,嬴封将他的棉裤和袜子架在火上烘烤,心里突然想到,“哥,你会不会做衣服?”

  黎狗儿将温热的毛巾捂在脸上,舒服得不肯摘下来,含糊应声,“会做唔……但是做得不好看……”

  终于挣扎着将热毛巾从脸上扒拉下来,黎狗儿连忙穿上棉裤棉鞋,打开木门。

  水雾般的细雨合着冷风迎面飘来,冷得他一个激灵,“真,真的下雨了,什么时候开始下的,我怎么不知道,太好了!”

  “今天早上下得还比较大,现在这个雨变小了很多。”

  嬴封站在他身后,手臂越过他,将木门合上,“好了别看了,我们先吃饭。”

  黎狗儿被他带着回到床边,跟穿了新衣,得到了糖果的小孩似的,喜气洋洋。

  饭后,黎狗儿手里捧着一碗猪肝汤,暖呼呼懒洋洋地蹲在火坑前,笑得眼眸微弯,“哥哥,你一出现,我就变得超级幸运。”

  嬴封收拾着家里的野薯堆,心说从吃人的末世穿越飘来,被黎狗儿从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拖起,孤寡了二十年怦然心动,他才是幸运得仿佛上天在追着他赐福。

  “哥,下午我出去一趟。”嬴封将散落在地上的最后一颗野薯丢到最上方,“你在家烤火,先别出门了。外面冷。”

  “去哪儿?”黎狗儿好奇地从碗里抬起头,“我不能一起去吗,自己一个人在家待着也没意思。”

  嬴封沉吟了一瞬,掀开草帘子看向窗外。

  外面的雨水有消散的趋势。但是冷风肆虐,混着水汽,刺骨寒冷。

  “外面的雨水冷风太大了,哥,你在家乖乖地,我马上就回来,嗯?”

  黎狗儿抿了抿唇,见他蹙眉,也知道他是真心疼自己,“那行,我在家等你回来。”

  下午时分,雨水真的停了下来。些许雨水很快就□□旱了一整年的土地吸收殆尽,仅仅起到了洗尘的作用。

  黎狗儿蹲在火坑边烤暖,捏着小棍子在地上划来划去,练习嬴封教他认的字。

  其中,“嬴封”这两个字是他悄悄写得最多,写得最好的字。黎狗儿盯着地上的字体痕迹,悄悄笑出声。

  红桥镇上,嬴封快速穿梭在幽深的小巷子中,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竹背篓掩人耳目。

  直到走到一个废弃的危房门口,嬴封停下下脚步。

  悠哉望哨的精壮汉子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汉子上前搭话,”兄弟,是迷路了,还是走错道儿了啊,我们这儿可荒凉。“

  嬴封面无表情,对了一句暗号,就见对面望哨的汉子们和气的脸色缓下来,“大兄弟瞧着面生啊,怎么知道我们这地儿的?”

  “熟人介绍。”

  林大贵那伙人就是一群街溜子,打怕了,再威胁一顿,然后给颗甜枣,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竹筒倒豆子似的,都交代完了。

  汉子们上下打量他好几眼,漆黑着脸警告,“既然是熟人介绍,就该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把你那张嘴给哥几个把严实点儿。”

  嬴封颔首。

  汉子们让开一条道,一直盯着他往里走的身影。

  从外面看,危房破烂不起眼,进入里面则别有洞天。

  整间屋子约摸一百平米大小,两步一个摊位。摊主在自己位置前坐着,与偶尔来往路过的人说几句,介绍自己卖的东西。

  屋子最里面,一个剃着光头,人高马大的大汉,大刀阔斧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俯视整间屋子所有人。

  嬴封扫了他一眼,四下环顾,走向卖布匹和棉花的摊位,“这个怎么卖?”

  摊主立即扬起笑脸,“大兄弟,你这眼光可真是顶顶好。我家这棉花都是今年新收的,这布也是,我费了好大心思才从纺织厂内部搞来的。”

  嬴封捻了几朵棉花。筐里的棉花已经取走了棉花籽,洁白干净,十分柔软。

  隔壁的布匹不像是纯棉的,摸着手感略显粗糙,做几套夏天的衣服倒还好,做里衣,恐怕他哥穿了会磨皮肤。

  嬴封看向隔壁同样卖棉花和布匹的摊位,精明的摊主预感不对,连忙热情报价,“大兄弟,你要是诚心要,我也不多要你的,这匹布只要这个价。”

  摊主伸出四根手指头。

  嬴封挑眉,“四毛?”

  “哎呀,是四元,四元。我这也不是多要你的。你要是有布票给我,那就三元,没布票给我就四元。”

  嬴封没答话,而是转问另一匹料子,“这款布料多少钱?”

  “哎呀,大兄弟,你这眼光可真不错!这布料是好料子,你摸摸这手感,我也不多收你的,一块五一尺怎么样,这是不收你布票的价格。”

  摊主仿佛吃了大亏。

  嬴封又摸了摸最靠里的一卷布,那卷布不多,通体纯白色,十分柔软干净。

  “这个呢?”嬴封扭头看向摊主。

  “哎哟,这是我那婆娘通过关系买回来的。当初她可舍不得让我把这全部拿出来卖。这个你要真诚心要,两块钱一尺给你。”

  嬴封沉吟了一瞬,将身后的背篓放下,打开,“我没那么多钱,拿这个跟你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