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让她进去吧。”

  “我要是你啊,我就赶紧去死了得了,把家里的粮食都留给自己爹噢……!”

  多嘴的村民话还没说完,嬴封磨着后槽牙,猛地踹了他后腰一脚。

  只见人群中一声惨叫,突然埋头冲出一人,在人前狠狠摔了个狗吃屎,险险压塌院子栅栏。

  “妈的谁特么踹老子,焯!”

  村民齐刷刷让开一条道,嬴封双手插兜,慵懒地走向坐地上的村民,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抬眸,扫向黎母。

  被揍的男人瞬间噤声。

  黎母被惨叫声唬了一大跳,转头对上嬴封那厉鬼一般阴狠骇人的视线,唰地一下,从头麻到了脚尖。

  “嬴,嬴封啊啊,你,你你,你怎么回来了……”黎母吓得牙齿打架。

  “哥哥。”

  黎狗儿抬头,笑得眼眸弯弯,“你回来了,吃不吃烤野薯,很香。”

  围观的人群鸦雀无声。

  嬴封偏头轻笑,“给我留一个,哥。”转向众人,声线变得桀骜张扬,“来我家干什么?欺负我哥?”

  “不不不,不是,不是,嬴封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我们刚才只是……”

  黎父还跪在地上,手忙脚乱。

  嬴封面无表情走向他,居高临下挡在他面前,替黎狗儿受下了这一跪,“怎么,来给我哥赔礼道歉?”

  黎父卡壳一瞬,磕磕巴巴,慌忙点头,“是,是啊是啊……”

  给小辈赔礼道歉,需要当父母长辈的下跪磕头?

  他们从心底里就没有把黎狗儿当成他们的儿子,而是一个柔弱不堪,却有大佬罩的晦气怪物。

  大佬不在的时候,他们费尽心思,绞尽脑汁企图哄骗。结果诱骗都不成,趁他不在就开始威逼利诱,甚至打算强抢。

  嬴封自认已经了解人性,却从没遇见过这么难堪的父母。

  “行了,既然道歉了,那就滚。在这里跪着,碍眼。”

  “这……”

  黎母看着嬴封,又转向黎狗儿,眼泪唰地一下从眼眶滑落,“黎,黎狗啊……妈知道错了,你就原谅爸妈,跟爸妈回家吧……”

  回家?

  嬴封本就阴沉的脸带上了狠厉骇人的寒意,猛地拽住黎母的后衣领子,一把甩了出去,“滚!”

  他庞大的身躯挡在黎狗儿身前,隔绝了众人不怀好意的视线。

  嬴封的动作迅猛连贯,黎母伴着惨叫啪叽落地

  “哎哟,打人了,哎哟……”

  威逼利诱和强闯都不成,黎母忍着剧痛,顺势躺倒在地上撒泼打滚,“外来的打人了,大家快来看啊,我这身子骨啊,快来人啊……”

  早已经见识过嬴封狠厉手段的村民看着热闹,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没人敢附和黎母。

  嬴封却站在门口,护在黎狗儿身旁,低下头一口咬掉了他手里已经凉透的烤野薯。

  黎狗儿看着空荡荡的手,眨巴眨巴双眼,无辜又无奈,“哥哥,火坑旁边温着还有,你干嘛抢我的吃?”

  “可我看哥捏在手里好久了,都没咬一口。”嬴封小孩似的耍赖,“我以为你不吃了,所以我帮你吃了,不用谢。”

  黎狗儿,“……”

  黎狗儿好气又好笑地“啧”了一声。

  他们旁若无人地说话,躺在冰凉地上的黎母黎父没人搭理,又被冷风吹得浑身打颤,实在熬不住,自己拍拍身子从地上站起来了。

  嬴封漫不经心扫了他们一眼,声音发凉,“你们滚不滚?”

  抬眸扫向围观的村民,嬴封偏头仰起下巴,“你们也不想滚?”

  “……”

  “走走走……”

  嬴封的声音含了冷意,带着浓浓的威胁。围观的村民哗啦啦一拥而散。

  院子里,只剩下浑身尘土的黎父黎母面面相觑。黎母咬咬牙,还不愿意走,抬头望见远处走过来的红袖章,心里一咯噔,“走,快走!”

  “走什么啊……”黎父还不情不愿。

  黎母拽着他拔腿就跑。

  “……?”

  黎狗儿仰头看向嬴封,“他们怎么突然跑了?”

  照那女人撒泼的架势,没从他这里得到好处,不会轻易滚的。

  嬴封将嘴里的烤野薯咽下,无辜,“我也不知道,估计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了吧。”

  “封哥!”

  林大贵带着一帮子小弟,吊儿郎当甩着腿走过来,看见一拥而散和最后慌慌张张跑远的黎父黎母俩人,纳闷,“封哥,那些人怎么回事,来咱家闹事儿来了?”

  黎狗儿不自觉攥住嬴封的衣摆,略带着紧张疑惑,“哥哥?”

  这群人不是上次他们去红桥镇悄悄买卖东西的时候,差点抓住他们的那帮人吗?

  现在怎么追到他们家来了,该不会是发现他们……

  “来干什么?”嬴封没答,反问。

  “嘿嘿,封哥,我们哥几个这不是看着快过年了么,来给你送点家里种的青菜。”

  林大贵连忙挥手,小弟赔笑上前,将竹背篓取下,放到嬴封脚边,“这是我们自己家种的青菜,今年雨水不好,都长得不怎么好看,但是脆甜,封哥你别嫌弃。”

  黎狗儿诧异地看着他们。

  嬴封垂眸,瞥了竹背篓一眼,颔首,“行,谢了。”

  “不用谢不用谢,嘿嘿。”

  “都是应该的,封哥。”

  “是啊是啊,封哥,以后有什么事儿,你跟我们哥几个提就行。哥们儿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有一把子力气和义气!”

  林大贵带着一帮子小弟表决心,黎狗儿小心翼翼扯了扯嬴封的衣摆,踮脚凑到他耳边小声,“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们怎么突然对我们这么客气这么好了?”

  这就对他们好了?

  嬴封大手盖在他脑袋上,宠溺地揉了一把。

  他哥从没受过别人的善意,一旦别人对他和颜悦色一些,他就惊慌地觉得别人是对他好了。这种性子……他要是不看好了,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拐跑。

  嬴封心里暗戳戳,面上却不显,弯着腰,同样小声回他,“哥,要不你先回屋去,外面冷,我跟他们说。估计是想求我们做什么事,这种灾荒年,谁会无事献殷勤。”

  黎狗儿认同点头,“可他们那么多人……”

  “封哥?”

  林大贵打断他们嘀咕,挠着后脑勺,“这是嫂子吧?哎呀嫂子,你别介意啊,我们不是什么坏人……愣着干什么,叫嫂子啊!“

  “嫂子!”

  小弟们异口同声,声音嘹亮。

  黎狗儿惊恐转头,嬴封一愣,旋即低头轻笑出声。

  看来这帮街溜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你,你们乱叫什么,别乱喊,我,我是男……”

  “哎呀嫂子,你也别害羞了,我们老早就看出来你俩在处对象了。”

  “瞧我封哥护着你那个劲儿,你要说你俩不是在处对象,我们都不信。”

  “嘿嘿,封哥,你打算啥时候娶我嫂子回家啊?”

  “不,不是这样的……”黎狗儿被他们直白火辣的调侃羞得脸色通红,手忙脚乱否认,“我们,我们只是……”

  “咳”嬴封大尾巴狼干咳了一声,故作严肃,眼底却灌满了笑意,“你们胡说什么,少在那里胡咧咧,赶紧的,没事儿就滚!”

  林大贵和众小弟们对视一眼,嘿嘿一笑,“那封哥我们就不打扰你跟嫂子玩儿了啊,嫂子再见!”

  “嫂子再见!”

  黎狗儿,“……”

  众人齐刷刷声音嘹亮地挥手走人,黎狗儿羞得浑身冒热气。

  回到屋里,黎狗儿趴在床边,一脑袋扎进被窝里,就像是一只把自己的脑袋埋起来的鸵鸟。

  嬴封宠溺又好笑,“哥,你干嘛呢,怎么这么羞啊,烤野薯还吃不吃了?”

  “……”黎狗儿沉默许久,闷闷回答,“不吃。”

  嬴封闷笑,三两口将黎狗儿留给他的烤野薯吃干净,带着竹背篓去了外面。

  砍肉的咚咚声响起,黎狗儿身子微动。确认嬴封不在屋里,才将脑袋上的被子扒拉开,露出仍旧通红的脸蛋,大口呼吸。

  抬手覆上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的胸膛,黎狗儿面上的表情由兴奋变成犹豫,又从犹豫变成忧郁,又从忧郁变成了期待,来回变换。

  最终,黎狗儿抿了抿唇,脱鞋爬上床,抱着被子,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嬴封提着炖肉的铁锅进来时,黎狗儿已经睡着了。

  即将下雪的天气,外面冷风肆虐,屋里烧着温暖的炭火,心爱的人儿在柔软的床铺上抱被子睡得脸颊粉红,香嘟嘟。

  嬴封站在床边,心都快软化了。

  连忙将锅架上,嬴封擦干净手,拉过被子给他盖上,弯下腰,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入了夜,冷风呼啸,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约莫晚上八点多,气温突然再降。

  此时,锅里炖的肉已经香喷软烂。

  “唔……”

  床上的人儿动了动。

  嬴封连忙起身,轻笑着连人带棉被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放到大腿上,小声轻哄,“哥,睡醒了吗,嗯?快起床了。”

  “唔哥哥……”黎狗儿迷迷糊糊扒开被子,揉眼睛,“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好香……”

  嬴封失笑,见他连眼皮子都睁不开,又将他放下床,起身出门。不一会儿,端着一盆热水和毛巾进了屋。

  嬴封拧了热毛巾,坏心眼儿地一把敷在他脸上,“哥快醒醒了,再睡下去,今天晚上还睡不睡得着啊?赶紧起床吃饭了,有你最喜欢吃的炖肉。”

  “唔,好舒服……”

  黎狗儿仰躺在床上,任由脸上敷着一块热毛巾。脑子是清醒了,但是暖得一动不想动。声音细细软软,“不想睡醒……”

  “……”嬴封呼吸一滞,咬了咬后槽牙,沉声威胁,“哥,你要是还不起来,我就爬你被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