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外面太冷了……”黎狗儿哼哼唧唧,撒娇而不自知,“不想起来……太冷了,宁愿不吃晚饭……”

  “……”

  嬴封拿他没办法,在心里悠悠叹了一口气。给他擦了一把脸,起身将热水泼出院外,“不起就不起吧,但是哥得坐起来。”

  “坐起来干嘛?”

  黎狗儿捂着被子,露出一双纯粹漂亮的眸子,直勾勾跟着他移动的身影转。

  “坐起来吃晚饭。”

  嬴封端着碗筷坐到床边,往他嘴里喂了一块小小的肉,“怎么样,好不好吃,要不要起床吃晚饭?”

  黎狗儿其实不太饿,但是肉炖的软烂,入口温热鲜咸,香料的味道和着肉自身的荤香在口腔里炸开,他甚至没来得及多嚼两下,肉就咽下了肚子。

  躺着的姿势不对,还险些噎着。

  这下,嬴封不敢再给他躺着吃东西。连忙放下碗筷一把将他连人带被抱坐起来,“哥,不许撒娇了,就这样把被子捂好,我喂你吃。”

  黎狗儿,“……”

  黎狗儿懵了一瞬,香喷喷的肉已经抵到嘴边。

  “乖,张口。”

  黎狗儿乖乖张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温热喷香的肉已经进了嘴里。

  回过神来一想,黎狗儿脸色爆红,将嘴里的肉抵到腮帮,呜呜咽咽,“你,你干什么?”

  他这么大个人,也不是小孩子了。嬴封说把他抱起就把他抱起来了,说给他喂饭吃,就给他喂饭吃了?!

  “什么干什么。”

  嬴封极其自然,手上的筷子不好弄饭,就换了个调羹,将炖肉,野菜和一点米饭勺起,抵到他唇边,“张口,乖。”

  “……”黎狗儿盯着勺子,脸色通红往后躲。

  嬴封举着勺子追到他唇边,“哥快吃,待会儿饭和菜都凉了。”

  仿佛他就是一个不肯乖乖吃饭,需要家长追着喂饭的小孩。

  黎狗儿连忙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这下也不怕冷了,也不说不想吃饭了,慌慌张张扒拉过胡乱盖在被子上的棉袄,迅速穿好,挪蹭到床边,“我,我自己吃,我能自己吃。”

  “现在外面还挺冷的,要不哥你还是赶紧回被窝里窝着,我就在床边……”

  嬴封试图说服他接受自己喂饭。

  黎狗儿连忙接走他手里的碗勺,证明似的,狠狠勺了一口米饭塞进嘴里,“我能自己吃,你看。”

  “……”

  “行吧……”嬴封叹了一口气,心里掠过可惜。坐下床边的小木凳,时不时给他夹几块肉,添一筷子菜。

  直到最后确认黎狗儿真的吃饱了,才接走他的碗,就着碗里剩的饭,大快朵颐,打扫战场。

  洗漱睡觉前,黎狗儿还喝了一碗补汤。肚子饱了,被窝却没睡热,加上下午又睡了,与嬴封说了好久的话,都没睡着。

  嬴封无奈朝他伸手,“哥,过来,到我怀里来。”

  黎狗儿偏头看他,摇了摇头,“不要,你睡吧,不用管我。”

  “哥,你是不是嫌弃我……”

  嬴封委屈的语气张口就来,“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抱着我睡过觉,他们都骂我,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现在哥你也嫌弃我了……”

  “不是……”

  黎狗儿心里一慌,连忙转身面向他,“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嫌弃你……”

  话还没说完,嬴封探手搂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拖进了怀里,嘿嘿轻笑,“我就知道哥你不会嫌弃我的。”

  “……”黎狗儿僵着身子不敢动。

  许是嬴封的体温很高,将被窝温得暖和舒服,又或许是身子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经习惯了他的拥抱,黎狗儿僵着僵着,在嬴封的轻拍哄睡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黎狗儿被嬴封窸窸窣窣起床穿衣的声音吵醒。

  迷糊困倦地半撑着起身,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温软勾人,“哥哥,你去哪儿啊……”

  嬴封一愣,连忙坐到床边,一把用被子将他裹紧,“哥,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是不是我动静太大了?乖,再睡一会儿,很冷,天还没亮,别起来。”

  “唔,睡不着了……”黎狗儿仰头看他,撑着床的手一歪,又摔回了床上,“可是不想起床,好冷啊。你要干什么,我想跟你一起去。”

  嬴封转头扫了一眼紧闭的木门。

  木门外,顶着大风,早早带了镰刀锄头和背篓的林大贵几人等候在院子里,瑟瑟发抖。

  嬴封揉了揉黎狗儿的脑袋,轻哄,“哥,你先在被窝里玩一会儿,看一会儿书,我们昨天不是看见有一本很好看的连环画书,等你看完那本书我就回来了。”

  黎狗儿蹙眉瞪他,“你还记得我比你大一岁吗?”

  这人现在怎么把他当成小孩哄了?

  嬴封无辜,“哥,你不要这么凶。你凶我我会害怕。”

  黎狗儿:“……?”

  黎狗儿最终还是没和嬴封一起去成,被忽悠了一通,留在家里给他们两个做过年的新衣服。

  新衣服其实不难做,只是怕做得不好看。但嬴封似乎并不在意衣服的款式,反而更在意这衣服是不是他亲手做的。

  他点头答应的时候,嬴封美滋滋藏不住的喜意,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黎狗儿抱着裁好的柔软布料,坐在火坑旁,时不时烤一下手,时不时缝几针,一个上午的功夫,就做好了一件简单的里衣。

  “只要洗一下,烤干,今晚就有得替换……”黎狗儿喃喃自语。

  屋门被敲响时,他正准备动手裁剪第二件里衣的轮廓。

  “谁啊?”

  黎狗儿开门的手一顿,想了想,隔着门问,“有什么事?”

  门外没人回答,却有因为寒冷而变得粗重的吸气似的呼吸声。

  黎狗儿蹙眉,听不见回答,他更不敢开门,反而顶着乱跳的心脏,找出嬴封放在床尾,开玩笑似的说过要给他护身用的锋利匕首,“谁啊?!来了不说话……”

  “嘎……”

  茅草房唰啦响了几声,黎狗儿心里一咯噔,连忙大喊,“哥哥,有人想闯我们家,你快起床啊,快点!”

  唰啦作响的茅草倏地停下来。

  屋外没了动静,黎狗儿紧张地攥着匕首护在身前,又对着空气喊了一声,“哥哥,快起床,别让他跑了!”

  “……”

  “妈的,嬴封在家!”门外有人低低怒吼。

  “焯,快跑!”

  门外的人暗骂,“妈的,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骗老子说嬴封不在家的,给老子找到老子摁死他。”

  不止一个人?

  黎狗儿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在门边攥着匕首站了好久,门外也没有动静,黎狗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再回过神来,浑身发僵,脚有些发软,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

  中午了,嬴封还没回来,黎狗儿心里想着事,刚将野薯烤上,打算中午就这么对付一顿,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黎狗儿警惕地抬头,冷声,“谁?!”

  “……”

  没人回答。

  黎狗儿攥紧匕首,站起身,心脏因为紧张,跳得飞快。

  “妈的,你快啊!”

  “不行,万一那王八羔子真在家怎么办?我们会被他打死的。”

  “肯定不在,我今早亲眼看着他跟一帮人出去的,没回来。”

  “你确定?万一到时候嬴封真在屋里,那我们就……”

  “妈的,你还瞎嚷嚷什么,没有那个狗胆就赶紧滚!让开,老子来。”

  门外的人“哎呦”了一声,扎紧的茅草被狠狠踹了一脚,切割声唰啦作响。

  黎狗儿紧咬着唇,强忍心里的慌张,小心翼翼走到透气的隐蔽窗户边,往外看去。

  只见院子里有三个陌生男人,一个尖嘴猴腮,身材矮小,刚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表情黢黑,嘴里骂骂咧咧。一个双手叉着腰,背向他,看不清楚脸,只是并不高大。

  黎狗儿估算了自己跟他们打起来能赢的概率……只一半不到。胜率太低,他不能冒险,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破坏院前茅草墙壁,心里着急。

  “妈的,这茅草谁他妈扎的,这你妈比老子的土砖墙都结实……”

  踹茅草墙踹累的男人双手插腰,喘着粗气,骂骂咧咧,“什么晦气的怪物崽子……”

  “我扎的,你有意见?”

  嬴封冷戾骇人的低沉声蓦地从屋侧响起,背着竹背篓从屋侧跳进了院子,脸色阴沉仿佛能萃出冰渣来。

  透过缝隙看见他的身影,黎狗儿紧张乱跳的心脏迅速安定下来,呼出一口浊气。

  “你特么扎的时候能不能……”

  骂骂咧咧的男人没反应过来,回头对上嬴封的视线,浑身一僵,“嬴……嬴……”

  “行了,别他妈在那里嚷嚷来嚷嚷去了,他妈的进去弄死那个晦气的死怪物,赶紧跑路!”

  “大,大哥,大哥……”

  “你他妈扯老子干什么?”

  “大哥,嬴,封,嬴封回来了……”

  “嬴,嬴封……?”被叫大哥的男人一僵,后背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咔咔转过身,对上嬴封的视线,头皮倏地炸开,从头麻到了脚。

  “趁我不在,欺负我哥?”

  嬴封邪肆偏头,声音又狠又利,仿佛地域阎罗殿里的王,看他们的眼神,是在看三个死人。

  “……”

  “……”

  “……”

  “嗯?”

  嬴封的声音越发桀骜阴沉。

  “我,我们,我们……”

  “叫什么,哪个村的?”嬴封扫了一眼凌乱不堪的茅草墙,恐怖骇人的气势更盛。

  “……”

  “不回答?”

  嬴封缓缓逼近他们,猛地一把掐住为首男人的脖子,青筋暴起,像是前来索命的恶鬼。

  “这附近不是没人认识你,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这颗头颅割下来,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去问,问着了,我就杀了你们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