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竹马无猜【完结】>第52章 不寻常的邀约时间

  “毕佑那白皙纤细的手指满满地靠近到自己面前的那条修长细腻的脖子,在触到吴非体温的那一刻,他心底压抑太久的情愫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淹没了假装冷漠的心,面对着这个朝夕相处,一起从籍籍无名成为地下之心的伙伴,这个陪伴过他的笑容与沮丧的人,他其实一直都在回避着除去朋友之外的那份心动!而对于这样的自己,吴非从也是饱受煎熬到了此时此刻,在乐迷们复杂的欢呼与惊讶之下选择公之于众,他的眼睛里除了炽热,还掺杂了不少内疚。他终于不再犹豫地从脖颈往上捧起了这张惶恐不安的脸,用自己那颤抖热烈的吻,试图在这灯光汇聚之下,明目张胆地抚慰这具发抖的身体……”

  毕佑和吴非面对着屏幕里被露骨文字而得到无数称赞叫好的陌生自己,原来已经送到嘴边的生煎和馄饨先后跌回了碗里盘中,飞溅的汤汁在接近领口的地方留下了细小的油渍。

  他们谁也没打算做个紧急处理,仍然满眼震惊地张着嘴,直到点心店的老板娘拍着桌子问他们要不要先把吃干净的空碟收走,这两个回过神来的人才发现他们已经成了其他食客下饭的消遣。

  “还……还往下看吗?”毕佑那一脸为难的样子甚至比他发疯过后那晚发热反弹还要痛苦。

  吴非把那口原本送到嘴边的馄饨再次捞起来,味如嚼蜡地咽下之后变脸一样地在瞬间换出一副必死决心的脸,郑重地朝着毕佑点了点头。可是就在毕佑手指划上手机选择翻页时,出来的不再是两个人怎么拥吻情深的剧情,而是一个写着“本章节为付费章节,请支付金币解锁”。

  两个人往着对方苦笑起来,不仅仅是因为这篇由乐迷创作的故事情节尴尬,更是因为在文章目录的页面那里“已有159名读者付费”的哭笑不得。

  “这几个离谱小说的购买量都快赶上咱们EP的销量了!难怪最近的演出多了这么多女生,我还自作多情地以为是咱们众筹的试听让好多人血管理的朋克基因被唤醒了。”

  吃完了早餐之后,吴非迎着深秋的冷风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就在他刚抱怨完洪涝灾害四个人无缘无故成了被人臆想对象的时候,一片随风的枯叶突袭到了他的脸上,毕佑不厚道地大笑起来,差点就把自己手里装满效果器的提包给失手砸到地上。

  他们一身黑色夸张的打扮成了不少提着菜篮路过的阿姨爷叔们脸上都有了激烈的起伏,有一些甚至故意与他们拉开距离,生怕下一秒自己就因为什么社会治安事件成了个被殃及的倒霉鬼!

  毕佑却满不在乎地撩拨着自己被风刮乱的长发,享受着对于他这种“夜猫子”难得看到的深秋之晨和穿着校服的女生们羞怯投来的目光。

  吴非把路上买的廉价黑咖啡喝完之后依旧打了个哈欠,他真的太担心自己没走到“胡闹bar”就因为眼困昏厥在路上,他斜眼看了看一脸神采奕奕的毕佑,几乎很难想象这个人在半个月以前还是一个成天郁郁寡欢的家伙。

  就在他满嘴胡话与噩梦纠缠地在那个高烧的夜晚渡劫成功之后,原来那些被他用来走神的时间都变成了这个人练琴创作和把他那个老破旧的家里各种折腾修理的高效率,他简直怀疑是不是钱墨承这个名字在那天早上随着异常的体温一起退出了他的脑子。

  在那之后毕佑没有再提过一次钱墨承,也没有一点打听他出院或是那个自己也被牵连有份的校园袭击事件结果如何,就连阿海试探地跟他说了几句,这个本应该因为钱墨承因为保护指认现场的室友而又一次牵连受伤的时候,他们三双眼睛甚至都没有从毕佑的脸上发现什么心急愤怒的蛛丝马迹。

  一夜之间,这个人竟然变成了一个好像只是在听一个离自己很远的故事的局外人,只是在结尾的时候笑着感慨了一句“还好真相大白了”就继续摆弄检查起了他刚换好的琴弦和新换上的信号线。

  “你这么望着我很危险的呀,你就不怕我真跟刚刚看的那样忽然掐上你的脖子对你图谋不轨吗?”

  毕佑挑着眉朝着已经不知道在自己身上走神了多久的吴非调侃起来,吴非回了他一个白眼,赶紧绕开自己差点要撞上后背的行人,可是这个人注定行路不利,就在经过静安寺的地铁口时候,他被突然冲出来的一个穿着铆钉夹克的瘦高黑影给撞了个正着。

  就在这个男人打算开口骂人的时候,窜出一个高耸入云,耳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夸张的人正满口朝着自己道歉,他不明白大白天的怎么会触到这么个活鬼的霉头,赶紧绕开了周忍冬和阿海,用一个愤怒的余光远远地瞥了眼周忍冬。

  正好撞上的四人成了南京西路上一道“别致”的早晨风景,看着比吴非更加哈欠连天的阿海,毕佑不得不再次抱怨起来为什么David组织了一个从中午开始的摇滚拼盘,阿海却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一份人多嘴杂的讯息记录凑到了他面前。

  “问过了今天受邀的所有乐队,没有一个人知道原因!不过也不得不感慨他的人缘,这么有违摇滚生物钟的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不答应来给他捧场助兴的。”

  南洋路本就是一条无论白天黑夜都闹中取静在南京西路这种终日车水马龙之上的特殊存在,也因为如此,如果不是因为胡闹选址在了这里一处多年空置的铺面,这条路怕是许多土生土长的摇滚青年都少有机会涉足,而在这个萧瑟阴沉的白天,一群群身背乐器,浑身个性的青年男女聚在一个招牌不亮的门口。

  看到洪涝灾害四人的到来,他们有些还在为那个神秘作者几篇惊天纯爱文学而给他们带来的关注嗤之以鼻,而还有一些则发出了哀嚎,今天演出的最后一组都已经就位,可应该给他们开门的老板却还是不见踪影。

  这恐怕是许多老乐手都难以忘怀的一次夜晚与白天的抗衡,胡闹的窗户被遮光布细心地遮住了所有能透光的缝隙,当店里的灯亮起的时候,竟然连吴非的这个在水吧里上班的都不知道David用了什么法子在打烊的几个小时之内用瓶装啤酒垒出了三个壮观的酒塔。

  刚刚在门外还打算找他算账的乐手们直接被这丰盛的准备吸引了,许多人一解口渴之后,第一个上场的乐队便不浪费这酒精作用地各自跳上了演出的舞台摆弄起自己的装备。

  在所有人都被不肯松口说出企划理由的David和舞台搜刮去眼球的时候,只有毕佑注意到了一个和乐手们的衣着截然不同的人混在其中。

  他赶忙拿着一瓶啤酒走了过去,不可思议地打量了依旧是一副精致职场人模样的韩哥,韩哥却也和这里的主人一样打起了哑谜,却从随身的包里把一个信封直接塞到了毕佑的后裤袋里。

  “如馨让我给你的,她说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你要拒绝了你那副劳动成果应得的东西。”

  毕佑收下这份酬劳是在他和韩哥嘴上周旋了好几回以后,他想这些啤酒真的救了他的命,否则带着满肚子的内疚和尴尬演出,他可能会是个拖累其他人的罪人。

  “我自己的错,那家店的布置一看就是花了心血的,因为我自己的错让人家顶着一墙的乱线营业了那么多天,我只觉得我这点钱还不够赔人家损失的。”

  韩哥却没忍住笑了起来,毕佑觉得他今天心情似乎好得不得了,因为即便是他们两个人在安静的店里喝着那杯‘unrequited’的时候,他看似敞开自己心门,但脸上似乎还是在压抑着什么,而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经酒精渲染的他从他的笑脸里看到了一种干净,就好像所有的心事与郁结都释然粉碎,他甚至这就开始暗暗羡慕起来。

  一些经常在胡闹里喝酒的熟面孔也被作为了David邀请的对象,他们褪去了夜幕降临后那些张扬叛逆的打扮,狂野的女孩束高了整齐的发髻穿上了得体简约的职业装,那个总是喜欢学着乐手们一样用发胶把自己头发垒高成‘mohican’样式的瘦高男生,竟然在全场瞠目结舌的注目之中,穿着一身讲师的制服用一杯双倍浓缩支撑着自己的精神;还有一个总是自己在吧台喝到打烊的女乐手,她褪去了烟熏妆的样子让吴非想起了米朵张扬之下那双清澈的眼睛,没有了那些铆钉与黑色元素的加持,甚至将夜里显眼的一头红色卷发绞成了低髻,清清爽爽地用另一种个性独特的打扮依旧站在显眼的位置。

  不知道她拜托了多少同事才换得赶上这场演出的机会,那个总在夜晚被她遗忘在吧台的手机现在被死死地握在手里,她不敢脱去自己身上的围裙,因为上海的奶茶店总会在下午三点赢来一个销量小高峰。

  这些尖叫与反抗的追随者并没有把自己的灵魂束缚在白天这身得体规矩的着装之内,当浓烈的和弦开始拨动,他们依旧随着节拍扭动身子,跟唱着自己熟悉的歌词,给予他们欢呼和安可,直到作为老板的David带领着自己的乐队演出完毕。

  就在所有的乐手与来客高举着酒瓶继续延长着吉他手故意拉长的和弦时,一个带着金丝眼镜,一身陆家嘴精英样子的男人忽然挤过了前排的乐迷走到台上,甚至没给台下的人疑惑的时间,David这就将自己的琴毫不可惜地摔到了那个还在炫技的贝斯手怀里,张开了怀抱迎接这一抹忽然出现在舞台上的淡蓝色,在这躁动与疯狂还未冷却的空气之中,他们拥吻在了一起。

  不同于台上其余三个成员满眼的欣喜与感动,台下的乐手和乐迷无意不是惊讶至极的,每个人的呼吸似乎都在这两人拥抱在一起的那刻就已经戛然而止,直到这两个情深张扬的主角终于面红耳赤地分离开来片刻之后,那如雷轰鸣的欢呼与祝福的举杯才沸腾起来。

  韩哥抿唇整理着自己的气息,他的耳膜明明被台下的声音震得发痛发痒,但他却满眼含泪地朝着这个对他满眼深情的人露出了笑,而同样激动的David则与自己的恋人十指相扣,两人同时给台下鞠了一躬,随后他接过了主唱递来的麦克风,用带着欢喜的哽咽朝所有人说出了一句谢谢。

  “很高兴各位在今天能来参加我和boyce一起策划的这个告别演出,也请各位朋友能够体谅,作为一个在我的家乡纽约伤透了心的人能遇上另一个在那里有故事的灵魂,我想这是老天对我们共同的宽慰。”

  说道这里,一直拦着韩哥安慰的他也没能再控制住自己的眼泪,这让台下的许多人震惊且动容。

  David多年以来在上海的乐手圈子里最为人记得的就是他总是温和真诚的一张笑脸与一口流利的中文,似乎从来只有别人来找他哭诉求助的份,而今天的他却成了眼睛下雨的那个人。

  来客们为他们勇敢的爱而再次鼓掌欢呼,听着声声入耳的祝福,他们脸上最后一丝惶恐不安也彻底被化成了泪水,David两次想继续说下去,却都因为太过激动而只能和韩哥一起连连鞠躬,一些女乐手和乐迷也开始被渲染出了眼泪,她们或多或少地估计自己的妆容强忍,唯独有那么一个也让自己脸上湿得个肆无忌惮的,那就是毕佑。

  “那个……你们的店开业都不久,你们打算去哪里?是彻底离开上海了吗?”

  还没等自己开口,吴非就替其余人问了大家最关切的问题。

  David从来都是个考虑细致的人他断断续续地告诉所有关心他们的人,他们打算今晚的飞机回到曼哈顿,两人一起用新的故事改写了从来让彼此心死的往事;胡闹和韩哥的咖啡厅都会由乐队成员与梁如馨共同打理,这里依旧会是乐手们相聚欢笑的归宿。

  就在香槟塔分享之后,一向在David面前内向的韩哥忽然拿起了话筒,而他的爱人则端着两杯香槟走到了毕佑面前。

  看着那张白皙脸上带着泪痕的错愕,韩哥又差点再次眼睛决堤,这个曾经和毕佑抱怨过美国人那些豪饮的社交风格让他苦不堪言的人,自己却把手里的酒一口喝了干净,借着酒精的催化,他也大声地成了那个接受所有人注目的发言者。

  “我和David的情缘起源于我们今天共同想特别感谢的朋友——毕佑;你不仅给了我的咖啡厅里一副让所有来客都以为‘Sargent’复活了的精美,还因为你对我这个门外汉的邀请,让我在你和洪涝灾害所制造出来的躁动空间里重新复苏了我去接受与爱人的的能力!我们一直很内疚在你遇到麻烦的时候没能帮上更多的忙,因此作为临别与我们的新婚礼物,洪涝灾害的所有成员将可以得到在胡闹一年的免费畅饮,而且我爱人主理的厂牌将成为你们永远的家,你们可以无限使用排练室与录音棚来为地下朋克注入你们的梦想与血液!”

  原本应该欢呼的四人反而因为这巨大的喜悦太是突然而僵直在了原地,乐手与来客们不断地和David告别感谢,那一杯酒给予的勇敢并不算长,韩哥始终是一个不善于应付这种吵闹的人,他默默地到了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冰镇的柠檬水。

  有一股窜入骨头的刺激还没有散开,毕佑也有些心事重重地按着他的配料表给自己倒了一份,谁知道一口下去,当即就被冷得一个寒颤。韩哥笑着给他递过温水,他缓过神后还没开口,韩哥却懂他心思一样地用捏着烟盒的手朝着门口指了指。

  “你想问我为什么决定接受David的心意对吧?”

  一个浓郁的烟圈升腾往上,毕佑却任由手里的烟燃着,毕佑只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没等到自己的烟圈随风散去就用手将它搅乱,他并没有看向韩哥,只是眼神懒散地看着屋檐外那角萧条灰色的天空,语气也是没精打采的。

  “我其实更想知道,如果你们今天并不是相互的情感,那……那那个只是把对方当成了朋友的人会有多伤害另一个人呢?然后如果是你,你还会选择继续和这样一个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人有来往吗?”

  他觉得自己的话生硬又滑稽,他这些天里努力地让不同的事情填满自己的生活,为了他自己所谓的地下之星的梦努力在琴弦上面,毫无松懈和休息。

  他企图一定要在每天凌晨之前把自己折磨到体力不剩,原本奉行熬夜有理的他哪怕在一个月之前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害怕夜晚的来到。

  “不接受又怎样,我如果说,最先主动坦白的人是我呢。”

  的确让人惊讶,并有差点一口烟咽进了喉咙,他看着这个无论是他曾经讲过的故事还是眼前早已经不是一身穿着校服年纪为一个叛逆女生疯狂的韩哥,他都很难想象他已经浸到骨子里的规矩样子会是坦然的那个。

  韩哥似乎非常满意他的表情,就像他知道自己今天一定会和毕佑有单独谈话的机会一样,他用自己的火机给他把快要熄灭的烟点旺,脸上又忽然变出了刚刚他还需要借着香槟壮胆的那种自信。

  “当年我不也是被认为最不可能违反校纪的那个吗,可是我就是为了如馨打架,伤人甚至在所有人都认为我应该会去伦敦继续做我的优等生的时候,跟父母决裂地随着她去了美国;这些都不是我的叛逆或者一时兴起的决定,我从来都明白自己如果没有一个教师双亲的家庭也可能会成为你们的一员,或许是因为我是在缜密的笼子里关过的鸟,换了一个人,不是他来给予我的释放,那我的自由毫无意义!”

  说完之后韩哥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转身进了那道喧闹无比的门。

  他这种无论作品还是说话都习惯了大白话的人并没有能极速消化韩哥的一番话,可那最后的半句却真的像一把小锤一样,在他故意封死的心上敲出了一道细缝,那是一种像眼泪一样咸苦的味道,这让他往后半天里又恢复了吴非嘴里让人头疼的心事重重。

  毕佑虽然留在了乐队其他成员举办的夜晚派对,可自从下午看着韩哥和David牵着手奔跑着和大家说再见的时候,他怀疑自己真的被那AMB的成瘾性产生了幻觉,眼前的天色与景物从他眼中不断褪色成了太多年前的某个夏天:

  那个时候的南洋路上还能听到单车的铃响,他把钱墨承从钱沪明情人家属上门讨说法的纷争之中一把拉出,用偷来的钥匙踩上了钱沪明的自行车,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依然会是曾经让南洋路最不安静一日的记录保持者,但是从那天之后,他好像这么多年都没再踏进过这里。

  吧台里忙碌的吴非勒令不能离开自己眼皮底下的他还是在所有人都没反应的时候冲出了胡闹,头脑一片空白地奔跑在路灯无精打采的夜路上。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他想要见钱墨承!他想把自己那不断从心上涌出的苦涩告诉他听,他想自己被他一巴掌或是一拳打醒自己的不清醒,因为他下定决心要学着韩哥疯狂一把,去告诉这个自己太多年来已经成了他生活与命中不能割舍的钱墨承!

  他现在只需要一个死刑的宣判或者一个不敢期待的赦免,他要用自己的自由和心底的炽热作为赌注,他要在他的眼里给自己甚至他们彼此找那个重复噩梦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