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窗外呼呼狂吹的寒风都停了。
房间里的炭火虽已熄灭,但被窝里还暖和着,宋纨抱着怀里软乎乎的阿婉,心中说不出的满足惬意,没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是被压抑的咳嗽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到阿婉憋的脸色通红,捂着嘴巴想咳又不敢咳。
“又咳嗽了?”
宋纨出声,轻轻拍了拍怀中人的背。阿婉见她醒了,也不再克制,咳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却是舒服多了。
“喝口水……”
宋纨下床给她倒了杯水,看着阿婉接过狼吞虎咽的喝着,心里欲哭无泪,不知该心疼阿婉还是该心疼自己。
如果让贺兰溪看到阿婉咳嗽,肯定会觉得是她没照顾好阿婉,天知道她昨晚把阿婉盖的严严实实,还拿自己当了人形暖炉,为什么阿婉还是咳嗽了?
阿婉也不知道,一脸的无辜。
两人一合计,随意吃了些点心,又窝回了床上睡懒觉。
贺兰溪就住在对面房间,迟迟不见她们的房门打开,便开始焦虑起来。忧心宋纨不知节制忽略了自家女儿柔弱坤阴君的身体是否受得住,又后悔自己昨日的纵容。
到了中午,门终于开了。却是宋纨一人出来,贺兰溪想过去问问,又抹不开脸面,等她终于下定决心,房门又关上了。
阿婉却是美滋滋地喝着宋纨端上来的红枣银耳汤,嘴里甜,心里更甜,完全不知道她的老母亲为她操碎了心。
宋纨顾忌着阿婉身体,滞留了七八日,等到阿婉不再咳嗽了才继续启程。
贺兰溪也忍了七八天,在路上逮到机会,便问阿婉道:“月儿,宋纨她有没有说几时娶你?”
她面色复杂望着阿婉的小腹,若有个孩子倒也是好事一桩,却也纠结着现在怀上是不是合适时机……
阿婉闻言,唇角不由扬了起来,很快又想起贺兰溪多次强调坤阴君要矜持,她又抿唇,故作淡然嗯了声,“宋纨说已经传信回去了,等我们到的时候婚事差不多就准备好了。”
她说罢,见贺兰溪还盯着她看,虽不解贺兰溪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但本能的有些害羞,伸手将滑落在腿上的被褥又往上拉了拉护在身前。
贺兰溪这才回过神,不由为阿婉高兴,“那便好,月儿你仔细着身子,若有了孩子,纵使日后容王的心不在你身上,兴许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会冷落了你……”
忠言逆耳,绕是阿婉心智不如从前,也不爱听这些话,她皱着眉头,支着下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贺兰溪絮叨了一会儿,见她着实不情愿听便罢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终于抵达宋都。
宋纨在宋都有自己的私宅,一年到头来很少有居住王府的时候。
不过这次,她为了表示对阿婉的重视,也不想贺兰溪多想,一行人便浩浩荡荡进了王府。
宋纨回去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宫里,太后等不到第二日,连夜派人宣宋纨入宫。
还没到闹翻的时候,纵使疲惫,宋纨也不得不去。
太后控制欲极强,她查不到阿婉身份,便不同意宋纨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坤阴君做正妻,要从她沈氏一族挑选坤阴君给宋纨赐婚。
生母程太妃虽然想要宋纨娶一个家世显赫能够帮到她的王妃,但也不愿她娶一个沈家坤阴君受尽摆布,几番思量下来,还是帮宋纨说好话。
沈太后自然不会让自家姓氏的女子做妾,一气之下便下令将宋纨禁足。
清晨,宋纨回到王府,府门外已经被禁卫军包围了。
不过她平安回到府里,阿婉便像吃了定心丸,无比的安心。
宋纨没将赐婚的事告诉阿婉和贺兰溪,只道她被关禁闭,婚期可能延迟。
谁料太后不死心,在她带着阿婉偷偷溜出去玩的时候,派太监来王府宣读赐婚圣旨,便被贺兰溪知道了。
带着阿婉回来时,茹惜在后门处迎接,她碍于阿婉在场,便只告诉了宋纨皇宫来了圣旨,具体内容并未多言。
宋纨想着先送阿婉回寝殿休息,得空了再去问问情况,谁料贺兰溪早已等候在寝殿外。
她呆立在走廊里,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转角,阿婉便看到她,将手中的小吃食一股脑塞到宋纨怀里,又拽着宋纨胳膊附她耳边小声道:“娘不让我吃,宋纨你就说是你吃的好不好?”
“嗯。”
宋纨应了声,皱眉看着贺兰溪的身影,她猜那圣旨八成是关乎赐婚一事的,且被贺兰溪知道了。
一股怒意不由涌上来,宋纨眸色深了深,很快又隐没,她牵着阿婉走过去,在贺兰溪身后停下。
贺兰溪还未发现,她用眼神示意阿婉打招呼,阿婉刚做了亏心事,正心虚,一声娘有气无力,弱的很。
贺兰溪回头,淡淡笑了笑,神色看起来还算温和。
“容王,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好”
宋纨把小吃又给了阿婉,似笑非笑道:“去吧,累了就休息会儿。”
阿婉只知自己又可以吃好吃的了,开心地点了点头,抱着东西进门。
一直等她进去,宋纨抬手引着贺兰溪往花园走。
贺兰溪心事重重,刚在亭子里坐下便忧心忡忡地开口,“容王,月儿……”
她话未说完,宋纨便严肃开口道:“您放心,我只会娶婉婉为妻,绝不负她。圣旨的事您莫担心,娶妻的人是我,还轮不到别人做主。”
那可是圣旨啊,哪能随意对待?
贺兰溪神情微滞,讷讷半晌,“容王有心即可,今时不同往日,月儿福薄……做不了你妻也罢。”
她叹了口气,满是无奈,“她随了她父皇的用情专一,认定了你便绝无更改,若得知你要娶别人,她怕是……”
贺兰溪眼睛又湿润了,“我知道你处境艰难,也不为难你,等你成婚了我便带着月儿去外面住,你有空了多来看看她……”
宋纨听贺兰溪说了一大堆,心里明白她不信自己的话,想了想开口道:“婚事我早先安排人在办了,只是如今禁足不能广邀亲朋大摆筵席,恐怠慢了婉婉才推迟婚事,若您不介意婚礼简陋,过两日刚好有个好日子,我便与婉婉成婚如何?”
“这……”贺兰溪不由面露喜色,却也担心宋纨被责难,“不然还是算了吧?若是连累你……”
“无妨,您尽管放心,即便我抗旨,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宋纨站起身,错开贺兰溪关切的目光,“我去处理事情,您有空了可以陪婉婉说说话,若闷了便告诉我,或者卫四,我安排人带你们出去逛逛。”
贺兰溪答应下来,也跟着起身,“也好,我去看看月儿,不能再让她吃那么多甜食了。”
闻言,宋纨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婉婉现在可能不太想见到您。”
她猜寝殿里的阿婉此刻应该像只可爱的小仓鼠,两腮鼓鼓的塞满了食物。
贺兰溪心中宽慰,又有些无奈,笑道:“你呀,别太惯着她了,若让别人看到你出府可如何是好?”
宋纨笑了下,没有回答。若连阿婉这点儿小要求都满足不了,她还算哪门子的王爷,还不如回山上开荒去。
出了花园,宋纨来到书房便看到了桌案上的圣旨,她冷着脸拿起来看了两眼,让人去叫茹惜和管家过来。
茹惜和管家一起进门,看到地上的明黄,管家心道不好,求救似的看了眼茹惜,如果她能帮自己说说话,说不定自己还能有条活路。
茹惜却没有看他,走过去捡起来,“王爷,您消消气……”
“消什么气?”
宋纨抬头,目光阴郁盯着她,冷笑道:“谁接的旨?”
“冯管家……”
茹惜看了眼神色紧绷的冯羽,迟疑着又道:“传旨的是皇上跟前伺候的大总管肖广,他威胁冯管家如果再不见您出来接旨,就向皇帝禀告您擅自出府,冯管家只得匆匆接旨送他离开。
宋纨闻言,皱着眉头看向冯羽,“这沈蝶儿是什么鬼?本王听都没听过。”
“是太后远房堂兄家中的庶女,生父文不成武不就,靠着关系混了个……”
冯羽话还未说完,宋纨便不耐烦了,“闭嘴,本王是想听这个的吗?,赶快想办法让他们拒了婚事,赐婚又如何,本王不点头,这容王府她敢来腿给她打断。”
见冯羽发愣,她不由恼怒,“快滚!”
看到冯羽,便想到他接旨害自己被羞辱,便压不住火气。
“王爷三思啊,您何必现在就得罪太后,便让她占个虚名分,日后休了她也不迟啊。”
冯羽拱手,端的是忠心耿耿。
“你说的轻巧,那本王的婉婉怎么办?”
宋纨一拍桌子,“不识时务就杀了她,本王绝不可能娶她。”
宋纨觉得贺兰溪说的一点儿都不对,名分怎么就不重要了,她喜欢阿婉,断不可能让阿婉为妾。
日后她登上皇位,阿婉也必定是她的皇后。
她下定了决心,便没人可以劝得动她。
冯羽刚要离开,宋纨又叫住他,“婚事照常举行,喜服明日便可送过去。”
“……”
晚上就寝时,宋纨把消息告诉了阿婉。
这变卦变得太快,阿婉不敢相信,宋纨却趁她呆愣之际,悄悄伸出手勾住她的衣带,稍一用力便拉开了。
“你……”
阿婉惊讶,回过神便要往床里侧缩,却被宋纨眼疾手快先一步抱入怀中。
“我什么?”宋纨挑眉,笑得想只偷腥的狐狸,“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了十五吗?”
阿婉哼哼着没说话,却是不再挣扎了。
宋纨静静抱了她一会儿,忽而起身下了床。
她摸黑点上蜡烛,阿婉有些纳闷,却流连被窝里的暖意没有下床,趴在床沿看她坐下等下忙碌,疑惑道:“宋纨,你在做什么呀?”
宋纨磨着指甲,心里激动不已,声音却波澜不惊,一派从容,“婉婉,本王在为洞房花烛夜做准备啊。”
阿婉虽一头雾水,但也高兴快要成亲,兴致勃勃便要下床。
宋纨瞥见她的动作,制止了她,“婉婉,你早些睡吧,今晚恐怕是你最后一个好觉了。”
“啊?为什么呀?”阿婉眉头一皱,拿出往日屡试不爽的招式,委屈巴巴的望着宋纨,“可我睡不着。”
宋纨挑了挑眉,没有搭理她,有一搭没一搭的磨着指甲。
阿婉见她没看自己,蹑手蹑脚下了床,自以为没被发现,在一旁看了好久,看的哈欠连连,“宋纨,好了好了,已经修剪的很好看了。”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迷迷糊糊拉着宋纨回床上睡觉。
睡颜恬静,呼吸清浅,时不时扬起唇角,也不知在做了什么好梦。
宋纨看着她,心底软的一塌糊涂,勾起的唇角怎么也下不去,不知不觉间就跟着阿婉陷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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