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御硬生生耗到下课铃响,才被允许离开教室。

  走出教室门,他拉着一张厌世脸,活像刚给谁送过葬。

  邵子濯:“兄弟,走吧,大小姐昨天提了心爱的小摩托,要带小姐妹去兜风,不跟我们一起走了,林辰在对面清吧等我们。”

  司空御低头剥开镭射糖纸,把粉色水果糖扔进嘴里,将糖果想象成某人的狗头,在牙齿间狠狠碾磨。

  “知道了……”他含糊道,忽然又想到什么,眉头一蹙,“她有心情兜风,难道王星海的事解决了?”

  “算不上解决。”邵子濯摆摆手,“那点事不至于坐牢,拘留三天而已,早放出来了,他那么好面子的人,进一趟局子比杀了他还难受,据说家里在准备转学手续,打算直接送他出国。大小姐被她爸训斥了一顿,不过好歹将这个祸害送走了。”

  司空御咽下碎糖渣,眉心不松,“王星海那么小心眼的人,能这么算了?”

  “那不然呢?找慕容家算账?他们疯了吧?”

  慕容司空这几家都是百年顶级豪门,可惜近几年科技发展迅速,慕容家受到冲击,稍微没落了一点点,沦落到要跟王星海这种货色联姻,实际上两家底蕴差着一道天堑,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蹬鼻子上脸找麻烦。

  “不能找慕容家算账,不一定不会找别人。”司空御烦躁地皱皱鼻子,掏出手机,犹豫半晌,还是好心地给劝学大使发了一条信息。

  酷盖:【王星海出来了,上下学路上当心点,别被狗咬。】

  发送完毕。

  以德报怨,司空御觉得自己真是大善人。

  校外巷口,迟鹭看着面前十余位身材魁梧的黑衣保镖,面不改色地按灭手机屏幕,息屏之前的页面,正是司空御给他发的信息。

  “迟主席,我是不是警告过你,让你别多管闲事?”王星海从黑衣人中踱步出来,笑容扭曲,“第一次见面我就教过你,在这所学校,无权无势就好好夹着尾巴做人,我知道你是怎么跟司空董事长搭上关系的,救了他一回而已,不会以为人家会永远护着你吧?我告诉你,这些豪门掌权者最冷血,绝不会为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费心。我给你机会,如果你现在向我下跪道歉,磕五十个响头,我就放过你……”

  迟鹭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我不呢?”

  王星海阴森森地笑起来,“哈哈哈……你确定要挨打吗?我这些保镖下手没个轻重,可能打断肋骨,可能打断手脚,到时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

  随着他话落音,将迟鹭圈在中央的黑衣保镖齐刷刷上前一步,压迫感十足。

  迟鹭:“……”

  他摘下眼镜,不动声色地叹息一声,微阖着眼。

  片刻后,眼眸睁开。

  “行,换个安静的地方吧,这里不方便。”

  *

  “王星海把那谁堵了?!”

  司空御买了个甜筒,正要吃,冷不丁被邵子濯一吓,甜筒差点掉地上。

  “精准一点讲话犯法是么?”司空御舔了一口冰淇淋,冷眼看他,“那谁是谁?”

  邵子濯正在努力翻群消息。

  高中部群聊一堆,他刚刚无聊点开一个,正好看到有人在讨论王星海,便好奇停留了一会儿,结果发现不是之前那些破事,而是有人在学校后门,目睹王星海带着十多个保镖,把一个带着眼镜、斯文秀气的男同学给堵了。

  邵子濯等半天,才有人上图。

  “还能是谁,你同桌呗。”邵子濯点开对话框,噼里啪啦地发消息。

  司空御被甜筒脆皮噎了一下。

  得,说什么来什么。

  “他现在在哪儿?”

  “我问呢……”邵子濯盯着群里,好半晌终于有人回复,“我日,王星海带着十多个保镖,把迟鹭带走了,好像是去废工厂的方向。”

  高中部在郊区,沿乡间小路往南走八百米有一栋废弃工厂,学校平时有人约架都约在那里。

  司空御咬甜筒的速度骤然加快,低头拨了语音通话。

  没人接。

  邵子濯啧了一声,“完犊子,他还有心脏病,跑都跑不了。”

  司空御手指停顿,“……心脏病?”

  “对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嘛。”

  司空御努力回忆,终于想起邵子濯曾经跟他吐槽的,那位为王星海出头的正义使者,前缀有个“即便有心脏病也要见义勇为”。

  司空御心烦气躁,手机揣回兜里,囫囵解决掉最后一点脆皮,他边走边道:“你来开车,去废工厂。”

  邵子濯禁不住碎碎念:“天呐,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见义勇为,希望待会儿有人能拍下我英勇的身姿,回头我找记者编撰八千字小作文,刊登起来,传给我的子孙后代……”

  黑车机车启动,轰鸣而去。

  废弃工厂。

  迟鹭懒洋洋地甩着手腕,倚着废旧铁架,干净整洁的衬衫校服脏了一点,但还算得体,他微微眯着四百度的近视眼,懒声道:“王星海,躲架子后面那个是你吧?赶紧的出来打完,我还有事。”

  黑衣人们全部“阵亡”,七零八落地在地上躺着,不能动的索性躺着摆烂,能动的也躺着装不能动,这年轻人挺讲武德,一躺他就停手。

  王星海哆嗦了一下,躲在架子后不吭声,迟鹭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均匀着呼吸。

  王星海带来的这些保镖都是空架子,看起来孔武有力,其实对抗经验近乎于零,只有两个稍微学过一点跆拳道,迟鹭曾经拿过散打高级段证书,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不出来是吧?确定要挨打是吗?我下手没轻没重,可能打断肋骨,可能打断手脚……”

  板鞋叩地的声音在偌大的工厂内回荡着,相比迟鹭的优哉游哉,暗处的王星海满脸通红,死死捏着拳头,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过是一时之辱而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出去以后,他有千万种办法让这个贫困生生不如死……

  嗯?

  脚步声好像停了?

  王星海侧耳静听片刻,确认迟鹭没有在移动,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中央的空地看去。

  他对上一双冷淡的黑眸。

  迟鹭好脾气地跟他打招呼:“surprise。”

  “啊啊啊啊啊——”

  王星海嗬嗬地惊喘两声,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迟鹭:“……”

  你的胆子是纸糊的吗?

  迟鹭一言难尽地盯着吓晕的王星海片刻,站起身,越过满地黑衣人,从自己书包里翻出纸笔,唰唰写下什么,叠上两叠,随机挑选了一位黑衣人幸运儿,将巴掌大小的纸塞进对方胸口的口袋里。

  装死的黑衣人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回去转告王董,管好他儿子,我知道的远比纸上写的多得多,再有下回,这些东西就不是出现在纸上,而是在新闻上。”

  迟鹭提着书包走出工厂大门。

  纸上写的是王家资金链出问题的几个产业,王家把这些消息瞒得严严实实,在外装出阔绰的模样,就是为了吸引慕容家这样的老牌豪门,骗到手后,拿联姻对象的嫁妆和人脉填本家窟窿。

  这也是为什么王星海非要抓住慕容雯的原因。

  这些在百分之五的剧情里有所记录,因为都是无用功,王家的暗疮数不胜数,这几条资金链只是导火索,再过不久,王家依旧会破产。

  他正准备走,远处一抹粉色疾驰而来,定睛一看,是辆粉色的小电驴。

  慕容雯把小电驴骑出了雅马哈的架势,刷地停在迟鹭面前,“迟哥,没事儿吧?!”

  迟鹭:“……我没事,你怎么在这?”

  慕容雯骂骂咧咧地下车,“我在群里看见了王星海把你堵了,抱歉,买装备来晚了点,放心,这种无妄之灾绝不会再有下一回,我今天会让王星海吃到真正的教训——”

  上次广播事件后,她在课下向迟鹭表达过谢意,两人算不上熟,可架不住雯姑娘热情且自来熟,单方面跟迟鹭结为异姓兄弟。

  群里放的图是一张模糊背影,可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她敬爱的迟哥啊!

  一边说着,慕容雯从贴身的珍珠小包里掏出了电击棒。

  又掏出了辣椒水和防狼喷雾。

  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折回小电驴旁,从后备箱拿出个巨大的剪刀。

  剪刀合拢,咔嚓一声,迟鹭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

  “你这是……”

  “我先用防狼喷雾和电击棒放倒那些保镖,然后我对着王星海左勾拳右勾拳,他那小身板还不够我一巴掌打的,等他昏厥过去——”慕容雯抚摸着剪刀锋利的刃口,满意地笑起来,“我就用这把剪刀,剪掉他的jj!”

  迟鹭:“……”

  “血的教训,将会让他永生难忘!”

  慕容雯豪言壮志完毕,昂首阔步走进了工厂,“王星海,出来一战——”

  工厂安静无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黑衣人,没有王星海的踪影。

  慕容雯沉默了一会儿。

  “迟哥,你放倒的?”

  迟哥深藏功与名地戴上眼镜,敛去所有棱角,斯文秀气,乖巧无害。

  慕容雯看看他清瘦的骨架,又看看地上健壮勇猛的黑衣人们,禁不住:“哇哦。”

  戴上眼镜,迟鹭轻轻吁出一口气,“王星海在架子后面,已经吓晕了——你站住,故意伤害他人身体是犯法的。”

  慕容雯步伐顿住,皱着细细的眉,思忖片刻,“……那我给他剪个包/皮,算故意伤害吗?”

  迟鹭:“……万一他没有包/皮呢?”

  慕容雯很认真:“万一他有呢?”

  迟鹭:“……”

  查询大小姐精神状况。

  慕容雯:“好吧,你告诉我哪能剪?”

  安静片刻,迟鹭吐出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御崽:来咯,我来英雄救美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