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充隆看着被拖出去的孙仲浩,自己所率领的义军被设伏而惨败的经历依旧历历在目, 他已经足够肯定邺沛茗并非普通人, 而这此事的安排和谋划竟然没有让南海王知道, 可见这支亲卫也非南海王之亲卫, 而是她邺沛茗之亲卫。

  不知怎的, 他忽然想发笑。邺沛茗回身看着他,他的心中一寒, 邺沛茗道:“此次出卖和背叛王爷的亲卫不少,其中有两人是你的人。”

  吴充隆单膝跪下:“是我治军不严、办事不力, 还请城内使责罚。”

  “说到底也是我御下不严罢了。”邺沛茗道, “背叛者杀无赦,吴充隆扣一个月军饷、我也扣三个月的军饷以示惩戒, 至于此次有功的兵士们,也统统有赏。”

  亲卫们有部分军饷都是邺沛茗派发的,她扣自己的军饷也不过是摆个公正严明的态度给亲卫们看罢了。而根据军中立下的赏罚规矩, 举报揭发叛徒者有功、杀敌一人也有功、甚至连参与此次铲除反贼的战役中都算小功一件,如此一来底下的兵士们一大半都有功。他们既欣喜又钦佩邺沛茗, 心里头庆幸者自己当初加入亲卫队果然没错。

  此事的善后工作也没有多繁缛, 天微微亮,雨水便将所有的血迹冲刷干净, 孙仲浩等几人的罪诏也送到了易高远处,令其贴出来公告天下。

  易高远吓了一跳,也只一个夜晚的事情,孙仲浩的人头便送了过来, 连同牙军被邺沛茗收编了的消息。他呆滞了许久,才接受这一事实,心中暗暗后悔:这个姓邺的不简单呀,我先前可曾得罪过他?

  而后他见了邺沛茗都在脸上堆满了笑容,十分热络地跟她打招呼,反观程海则用愤怒又怨恨的眼神盯着她。孙仲浩谋反一事已成定局,他也知道没有平反的机会,便没有为此说过一句话。南海王担心他因为孙仲浩一事而心有怨愤,便安抚了他一番,又让邺沛茗加强防卫。

  处理完这些事后,外头的雨也渐渐地停了。

  邺沛茗等人淋了一晚的雨,也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就这么熬了一晚,衣服都差不多熬干了。她又妥善安排好王府以及各城区的护卫工作,便打算回宅邸去。

  这时,兰侧妃身旁的婢女来见:“城内使,侧妃有请。”

  “兰侧妃可有说何事召见我?”

  婢女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邺沛茗道:“内院外也有亲卫驻守着,想必不会是守卫之事了,既然如此,臣一介外臣实在是没有什么事可令兰侧妃召见的。”

  眼见邺沛茗不配合,婢女急了,道:“是兰七娘的事!兰七娘昨天夜里因孙押牙谋反之事受惊晕倒了,兰侧妃请了王府的医官来瞧,医官说兰七娘只是受了寒,又加上……”

  邺沛茗眨了眨眼,兰怡病倒了与她何干?

  婢女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加上兰七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邺沛茗挑了挑眉,道:“然后呢?”

  婢女怔了怔,旋即用嫌弃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生怕她瞧出来,便又低下头去,小声地说:“侧妃说兰七娘来此后两个月,除了两个月前在城内使的房中呆了几个时辰外,便再也没有近过别的男子的身,城内使不打算为此负责吗?侧妃还说,趁着此事还未宣扬出去,城内使该顾及一下名声才是!”

  邺沛茗算是听明白了,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婢女,想了想,憋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见一见侧妃吧!”

  亲卫进入内院其实并无太多禁忌,不过邺沛茗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故而在没有特殊的情况下从不踏入内院一步。

  她在婢女的引领下到了兰怡的房间,此时房内便只有兰侧妃以及她的几个婢女在。看见邺沛茗来了,兰侧妃命婢女们都退了下去。

  “臣见过兰侧妃。”邺沛茗依规矩行了礼。

  兰侧妃盯着邺沛茗觉得她伪装得可真是厉害,外表看起来一表人才也风度翩翩,可却没想到还是一个也会色令智昏之徒。邺沛茗无视兰侧妃蕴含揣度的视线,朝躲在床上,只掀开了罗帐的一角来偷看的兰怡看去。

  “趁着此事还未传到王爷的耳中,城内使是否想想该怎么处置才是?”兰侧妃道。

  邺沛茗直起身板:“莫非侧妃认为她腹中的胎儿是臣的?”

  兰侧妃恼怒地瞪着她:“有婢女亲眼看见她从你房中出来,这两个月,她除了进过你的房中,便再无和任何男子独处!”

  “胎儿是谁的,我想兰姑娘十分清楚才是。”邺沛茗目光锐利地穿过罗帐,直至兰怡的身上。

  兰怡紧了紧手中的被褥,道:“大姊,奴说过……”

  兰侧妃打断了她的话,依旧直视着邺沛茗:“此事若传了出去,别说你的这一身戎装要脱了,就连她的命都得没了!”

  邺沛茗知道兰侧妃讲究门面,未婚先孕的确是一大耻辱事,可兰侧妃既然已经隐瞒了兰怡在此的消息,自然不会让兰家知道兰怡的事情。而她不过是为了保住兰怡的声誉而令她吃下这个哑巴亏罢了。

  可偏偏她就不能如兰侧妃所愿:“侧妃莫非认为我邺北是个在乎这些的人?”

  “你!”兰侧妃怒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便将气焰压了下去。如今邺沛茗刚铲除了孙仲浩,又收编了那些牙兵,她的亲卫已经多达九百多人。除了王府,整座广州城都是她的人……

  “侧妃若真的为她好,便告诉臣,那个人是谁,臣或许可以帮忙打听他的下落。”

  兰侧妃见邺沛茗是铁了心的不承认,可一时之间又奈何不得她,气得牙痒痒的。这时,兰怡急忙开口:“大姊,奴说过孩子不是城内使的,不是任何一个人的!”

  兰侧妃稍微冷静下来,走到床边去,低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兰怡点点头,医官刚告诉她这一消息时,她也吓了一大跳,满脑子的都是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的事情。恰巧兰侧妃一直盘问,婢女便将她两个月前在邺沛茗的房中呆了一会儿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在邺沛茗的房中也不过呆了半个时辰,哪里是她们所说的呆了好几个时辰?!再者兰侧妃一直吓唬她,她脑子一懵,便眼睁睁地看着兰侧妃将邺沛茗寻了过来对质。

  兰侧妃又问:“那个人在哪儿?”

  兰怡沉默了许久,才道:“大姊,你别问了。”

  “不找出那个人,你这名声还如何要得?”

  “找出他奴的名声就能回来吗?!”兰怡反问。

  邺沛茗实在是没兴趣听两姐妹之间的争吵,她清了清嗓子:“如果没臣的事,臣便先行告退了。”

  兰侧妃没理会她,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才是,让她留下认下这件事是不可能的了,可让她这么走了又实在是不妥。便道:“此事还未完,而且我不希望它传出去。”

  “臣知道。”

  邺沛茗出去后,罗源便窜了过来,看着她笑嘻嘻的:“村、村长,此事是否要帮你瞒着夫人呢?”

  邺沛茗瞪了他一眼:“你瞎说什么?”

  “不说、我们不说!”罗源道,“可是此事是遮不住的,那日可不只是一个婢女看见兰姑娘从村长的房中出来,有些弟兄也看见了……”

  “此事若传出王府外,你等着丢脑袋吧!”邺沛茗瞥了他一眼,吓得他立马端正了态度,正色道,“属下一定会替村长保守秘密的!”

  “……”邺沛茗冷冷地凝视着他,“你说什么?”

  “呃……此事和村长完全没有关系!”罗源说着,一溜烟地跑了。

  邺沛茗回到宅邸内,陈沅岚忙迎上来,拉着她左看右看,见她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大口气:“听说有人谋反,将王府重重包围了起来,可吓死人了!”

  “咱们城内使洞察先机,对逆贼的行动都了如指掌,又岂会有事呢?!”邺沛茗身后的亲卫笑道。

  邺沛茗看了他一眼:“有事?”

  那亲卫摸了摸后脑勺,忽然想起自己进来所为何事,他道:“哦,城内使,属下等人在孙押牙的宅邸处搜出了不少绢帛和珠宝,按城内使的吩咐全部都上交给王爷了。王爷说城内使此事办得漂亮,特赏赐了一些珠宝和绢帛给城内使。”说着便命人将一个箱子抬了进来。

  邺沛茗要什么珠宝绢帛没有,又岂会将这些东西看在眼里。不过好歹是南海王赏赐的,她怎么也得装作感激涕零的模样。让陈沅岚挑了两件,邺沛茗便将这箱东西赏赐给了众亲卫,亲卫们惊愕之余又十分欢喜,连忙谢过邺沛茗便退了下去。

  邺沛茗因孙仲浩这事有两日未曾回来,心里闲暇时想陈沅岚可想的紧了,此时忍不住要抱住她亲上一亲。陈沅岚却顾忌大庭广众之下,婢女和守卫都瞧着,她便没好意思,以手挡住邺沛茗的靠近。

  邺沛茗好不伤心,道:“命后厨帮忙煮些热水,我得浸泡一下驱寒。”

  “你受寒了?”陈沅岚一听,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过去摸了摸邺沛茗的额头,紧接着是下颌与脖子。邺沛茗笑眯眯地握住她的手,道,“不过是淋了雨,跟众兵士一样并无大碍的。”

  陈沅岚心道:你是女子,焉能跟那些健壮的男儿相比?于是敦促婢女去煮热水,又拉着邺沛茗回房先将这熬干了的衣衫换下。

  邺沛茗泡在这热水中,被温热的水熨帖着,感觉身上的血腥味也淡了不少。她一阖上眼便是那血淋林的一幕,尽管早已见过许多次这样的场面,可心里头仍然有些触动的。

  忽然听见房门被推开,她听那脚步声便知是陈沅岚,于是依旧躺在浴桶中一动也不动。

  陈沅岚拿着干净的衣衫进来,看见她似乎是睡着了,刚要过去将她叫醒,又忽然有些羞涩。踟蹰了不过一瞬,她便走了过去拿起皂角帮邺沛茗搓洗那披散在桶沿的长发。

  邺沛茗动了一下,陈沅岚道:“想来这两日你也没能好好歇息,还是早些洗浴完回床上歇着去吧!”

  “怎么会呢,我睡得可好了。”邺沛茗道,“只要将敌人的举动都掌控住,稍有动静哪怕我不在场,他们也能好好处置的。”

  陈沅岚抿嘴笑了,邺沛茗忽然翻过身来,凑过去像小鸡啄米似的啄了她的嘴一下。她一怔,嗔道:“你、光天化日之下……”

  “我只要与你在一块儿便时时刻刻都似心花怒放,想你、爱你又可亲得紧。如今我们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况且你我乃官府的文书上记录的‘夫妻’,我与你亲热又有何不可的?”

  邺沛茗的一番情话说的陈沅岚的心小鹿乱撞,匆匆替她搓洗完头发,便要离去。邺沛茗道:“我们新婚燕尔,两日未见,你就不想和我多腻歪一会儿?”

  陈沅岚嗔她说这种不害臊的话竟张口便来,可她也不知下一刻邺沛茗是否又要处理要事去,便又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