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说邺沛茗回来后,陈沅岚天天在门口等着, 听说南海王都回了王府, 却不见邺沛茗回来, 她还以为邺沛茗出了什么事。后来听说邺沛茗还有军务要处置, 一直都在城外的兵营中, 她便时常登上城楼去眺望。

  邺沛茗一身银色的甲胄,骑在马上往城门这边奔来, 她放下军务后,便归心似箭, 马锋等人都被她远远地甩在后面。在城门口, 她便勒马停下。哪怕再想快些回到家中,禁止在城中纵马的规矩也是不能忘的。

  所以她才下马没多久, 陈沅岚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将近四个月未见,且又是在那种极容易生离死别的情况下,这一次得以相见, 陈沅岚喜极而泣。她抱着邺沛茗,埋在她的脖子上哭得梨花带雨。

  邺沛茗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不仅是这城里的空气, 还有陈沅岚带着强烈的活着的气息。

  往来的人都盯着她们瞧,陈沅岚回过神来了, 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孟浪之举太过失礼,就推搡了邺沛茗一下:“好多人看着……”

  追赶上来的马锋等人看见她们这模样,羡慕之余又不免打趣:“公子想夫人可是想得紧呐,大家看是因为羡慕, 夫人不必害羞!哈哈!”

  “就你多话!”邺沛茗瞪了他一眼,“回家去,晚些时候到王府去。”

  “得咧!”众人笑哄哄地离去。

  邺沛茗突然将陈沅岚抱起,把她送上了马背。陈沅岚猝不及防,险些坐不稳跌下来,邺沛茗笑道:“不必怕,坐稳了。”

  她牵着马在这大街上走,而往来之人看见她一身戎装却有如此举动,道:“夫妻和睦、琴瑟和鸣,大抵就是如此吧!”

  回到家门口,陈沅岚要急着下马,邺沛茗这才将她放下来。她脚一沾地便往里走,又叫道:“快准备火盆!”

  邺沛茗笑道:“需要火盆做什么,我又不是刚从牢里出来。我这是打了胜仗回来,是喜事。”

  陈沅岚横了她一眼:“我不管你战场上的事,只是那儿瘟疫肆虐,又是死啊伤的,你平安归来便得跨火盆。”

  邺沛茗也不驳了她的意,就等人准备好火盆,然后跨了过去。宋瑶也高兴地奔出来,抓着她的手,道:“阿耶,你可算是平安归来了!”

  “嗯!”邺沛茗抱起她,又牵着陈沅岚的手往屋里走去。

  宋瑶又说不完的话要跟她说,叽叽喳喳地说了许久,下人说热水备好了,陈沅岚这才将宋瑶赶回去,让邺沛茗沐浴。

  最清楚邺沛茗是一个极其爱干净的人的陈沅岚一想到她在程乡那边几乎大半个月才能洗一次澡,便心疼她。而且她给邺沛茗备了几桶水,够她将身上的污垢洗刷个干净的了。

  邺沛茗整日混在军中,闻到的都是臭烘烘的气味,已经习惯了。所以她刚回来那时候并没有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可是想必是陈沅岚闻到了,她怪不好意思的。

  陈沅岚惊奇了,邺沛茗也有如此不好意思的模样?!

  邺沛茗脱下衣衫,迫不及待地扑进浴桶中,让温热的水将她浸没,汤熨这身体每一处酸痛的关节。过了一会儿,她才浮上来,用瓜瓢搓着身子。

  将她的衣衫拿出去给下人后,又给她备了一套新的衣衫,进来后便看见她的肩胛处的疤痕,她吓了一跳。旋即又稳住了心,过去用皂角给她搓洗头发,问道:“怎么受伤了?”

  “在城墙上指挥防御作战时,不小心被伤了,没什么大碍。”邺沛茗道。

  “你的武功这么高强,都受了伤,想必那战事很激烈。”

  邺沛茗的眼眸一暗,道:“是呀,死伤过半。”

  “那你可有后悔?”陈沅岚问。

  “你希望我后悔吗?”邺沛茗歪了歪脑袋,笑问。

  陈沅岚明知她看不见,却仍然摇了摇头,又道:“不是我希望不希望,而是你知道你的心思便可以了。”

  “我自然是不会后悔的……说起来,我在那儿遇见了熟人。”邺沛茗道,又将周氏的事情与陈沅岚一说。

  陈沅岚听了以后沉默了许久,道:“倒是个令人佩服的。”

  “我已命人将她的事记下,日后不管如何,若能流传后世,倒也可让世人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不比男子差的女参谋。”

  陈沅岚笑道:“你只知道说她,可却忘了你自己。”在她看来,不管日后周氏和邺沛茗二人的命运如何,邺沛茗都是更加令她钦佩的那一个。俩人的立场各不同,她不会多置喙,但是就她如今的想法,她庆幸当初选择相信邺沛茗。

  邺沛茗说她能让南岭村的村民过上好日子,定然也能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她选择辅佐南海王不是为了站在朝廷这边,而是为了得到百姓的信任和支持,她是站到了百姓的那一边。

  她曾经也担心邺沛茗身处南海王的阵营中,是否会被百姓认为她成了朝廷的走狗。可事实证明,百姓所求的并不是谁爬上高位、也不是谁有千军万马,他们在乎的便只有富足、平稳的日子。

  有时候目光的长远,比智谋更为重要。邺沛茗与智谋、目光也长远,所以她才觉得若要比较,邺沛茗才是那一个不比任何男子要逊色的女子!

  邺沛茗并不知陈沅岚的心里想了那么多,她自顾自地说着那些惊险的事情,期间洗澡水脏得肉眼可见,她又换了几桶水才把自己整饬干净。

  换上干净的衣衫,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意气风发极了。

  陈沅岚又给她系上一个装着香料的香料包,打趣道:“总算是香喷喷的了。”

  “有没有想亲上一口?”邺沛茗凑过去。

  陈沅岚瞋了她一眼,但是倒也满足了她的心意,主动过去亲了一下。邺沛茗在她亲过来的时候便伸手禁锢住她,绝不允许她只是浅尝辄止的一吻。

  许久未曾有如此亲昵之举,陈沅岚不自知地动了情,踮起了脚尖双手也攀上了她的肩膀。邺沛茗干脆抱起她往榻上一放,趁机让俩人缓一口气,紧接着邺沛茗又吻了上去。

  “唔……”陈沅岚发出一声酥软的吟哦,刺激了邺沛茗的肾上腺素,她想要褪尽衣物,和眼前的女子缠绵至天荒地老!

  “哥,锋哥他们来了!”邺南的声音在外响起。

  陈沅岚吓了一跳,连忙按住邺沛茗正待进行一下步的手。

  邺沛茗抬头,眼神透着狠劲地朝门口方向投去。

  “哥,你在里面吗?”邺南又敲了敲门,嘀咕道,“小侄女说人已经回来了啊!”

  邺沛茗不欲理会邺南,继续解陈沅岚的衣物,却被后者打了一下手,又将她推开来,道:“大家都来了,你还不快些出去?!”

  邺沛茗翻了一个白眼,绕过了屏风走出去。陈沅岚整理好自己的衣物连忙出去拉住她,给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衣物,又把擦干净的刀给她佩带上。她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些便去给邺南开了门。

  邺南没想到陈沅岚也在,而且见她脸红扑扑的,再看邺沛茗那满是不悦的脸色,登时便明白自己这举动怕是打搅了她们。

  邺沛茗的脸色和眼神已经告诉了他,他大难临头了,更加不敢直视邺沛茗,只对陈沅岚叫了好,又提了马锋等人过来的事情,便跑了。

  邺沛茗出去和马锋等人汇合,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怕是回去和妻儿见过了面。而那些脸上有一丝落寞的,邺沛茗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便道:“过些日子等公务都处理完了,我找媒人给你们说一门亲事。”

  “公子,我想娶一位贤良淑德的。”

  “将军,我想娶漂亮的。”

  “公子公子,我想要温柔大方又体贴孝顺的!”

  ……

  邺南见氛围热闹了起来才走出来,邺沛茗盯着他,道:“回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了。”

  邺南的心一提,见邺沛茗没了下文才松了一口气,又灰溜溜地跑回了房间。

  “他怎么啦?”马锋问道。

  “欠调-教。”

  众人先行到了南海王府。

  此次成功抵御了义军的进攻,又拖延了他们继续侵扰中原的步伐,朝廷得以缓一口气,南海王无疑是立了大功的。

  只是南海王知道,若无这些将士,他恐怕就早早地投降了。故而他要大肆封赏这些将士,虽然有些封赏得等朝廷正式下发诏书,但他私底下也有封赏。

  除了潮州行营兵马使部署得当,不仅守住了潮州城,又折损了贼军过半的人数,可谓是功不可没。其次邺沛茗多次设计使得贼军心生疑窦,从而也拖延住了他们的步伐,同时又在部署方面立了大功劳,不仅解决了粮食的问题,还使用飞火……

  众人各有封赏,南海王又大摆宴席与他们庆贺。

  稍晚,众人散去,邺沛茗走出王府的时候,兰侧妃身边的丫鬟忽然过来告诉她:“将军,侧妃让奴与将军说一件事。”

  “何事?”

  “五月中,兰姑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邺沛茗盯着她看,又道,“那与我何干?”

  丫鬟的眼神十分复杂,道:“奴只是传话罢了。”说完便又退了回去。

  邺南困惑地看着他们,过了一会儿,睁大了眼睛:“哥,那该不会是我的小侄儿吧?!”

  “不是。”邺沛茗并不多做解释,“你此番得以平安归来,我给你几日假回乡还福去。还有修葺一下宗祠,祷告祖宗,把事情办好了再回来吧!”

  邺南摸了摸脑袋,嘀咕道:“哥这话怎么不把他自己当家人似的?”

  邺沛茗交代他的事情,他自然会去办,不过他想到了“兰姑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的事情,按捺不住好奇心,向别人打听了一下,随后赫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我还有个小侄儿的呀!哥怎么不认他呢?”

  “咳咳,这事将军都不让人知道,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提。”那人悄悄地说。

  邺南猛地点头,又觉得他那小侄儿太可怜了,出生至今也没被亲父抱过,便打听到兰怡的住处,将一些本该在满月酒时送上的礼物送了进去。

  邺沛茗得知他的行径,十分头疼:“瞎管什么闲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