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来到你的身边◎
妈妈说的话, 她是从小听到大的。
再加上许慕白在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将手捂在了她的耳朵上。
虽然还是能听到声音,可多少得到了些慰藉。
所以, 她并没有很心痛。
不过, 她也确实无法反驳那些话。
只觉得躲在鸡蛋壳里,也没什么不好的。
温暖舒适。
许太太虽然知道沈如霜这样讲的用意, 可这样的话,她听了都很难受。
更不用说小阿瓷了。
但因为立场不同,她担心自己出声劝解, 会火上浇油。
只好忍住了。
许慕白捂着阿瓷的耳朵,隐忍地对沈如霜斥道:“你是不是疯了?”
“疯的人是你, 现在你还要带疯她。你根本就没有经历过她的人生, 也不清楚她注定会面临什么。她除了面对现实, 忍耐下去,没有任何办法。”
他终于知道,他的小精灵为什么会变成今天的样子了。
从来不会索取, 动不动就道歉,遇到指责也总是往自己身上找原因。
除去外界的奚落之外, 少不了家人的背刺。
过去他总觉得不会有人理解他, 因为那些人看不到他眼中的世界。
而他也看不懂长方体之间的那些缠绵悱恻的情感。
所以偶尔会感到孤独。
但现在他觉得, 她才是最孤立无援的那一个。
“为什么要忍耐?你扪心自问,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需要用到忍耐两个字。”
沈如霜一时语塞。
不是她不知道,而是, 不能说。
她总觉得他在对自己设语言陷阱。
目的是为了从她这里, 夺走对轻瓷的控制权。
所以, 她必须很谨慎很小心, 一旦说错话,就会万劫不复。
许慕白见沈如霜不讲话,就看向自己的爸妈:“你们也不知道吗?”
许因行是个没什么顾忌的人,他原本是想要说话的。
可在许太太看了他一眼后,只好瞬间噤声。
许慕白看到他们遮遮掩掩的,阴渗渗地笑了一下。
他揭露道:“其实,你们都知道的。只有在受了委屈,权衡利弊后发现不能去反抗的情况下,才需要忍耐。”
沈如霜害怕羽轻瓷接受这个事实,因为这并不符合她对她的说教。
她试图模糊重点:“你也知道要权衡利弊,难道要她每次受到伤害之后,疯了一样地追着去打人吗?人口基数摆在这里,又不能指望人人素质能得到提升,就算去国外仍旧会遇到傻逼。除非你单给她造一个星球,那里只有她一个人生活。”
“而且你信不信,就算你真的发起什么善待特殊人群的号召,还会有一群何不食肉糜的人跳出来,说自己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是不是她太敏感了,故意营造外貌焦虑,要所有人都来迁就她。”
如果沈如霜拥有一个正常孩子的话,是不用去考虑这些的。
可惜,她没有。
她自认为没有人会比她更爱羽轻瓷。
所有的途径,她都已经经过了精密的推算。
只有保持忍耐,才能活下去。
装作一个正常人,试图混入其中,才是唯一的出路。
羽轻瓷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可能是觉得,妈妈说的也对。只是这让她生出了一种很深的无力感。
就像,所有人都知道她被困住了,但是大家都觉得困住她是最好的方式。
哪怕他们很清楚该怎么样救她,只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权衡利弊后,发现她并不值得。
所以,只能忍耐,接受。
没有人会为她出来指责恶意,没有人会单独为她造一个星球。
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需要做的,就是不去在意。
可能是察觉到了她情绪突然的低落。
他松开捂住她耳朵的手,认真地对她说道:“忍耐是这个世界上,霸凌者对受害者制造的骗局。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更多的人屈服、习惯,从而为自己争取更放肆的生存空间。”
“很多习惯忍耐的人都觉得自己,可以等到不用忍耐的那一天,但大多数人都死在了漫长而屈辱的夜里。阿瓷,你不用忍耐,更不用惧怕。谁伤害你,我一定帮你报复回去。”
“虽然我没办法给你造一个专属于你的星球,但我们今后可以住在很安静的地方,不会有人打扰到我们。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会保护你。”
心里那朵摇摇欲坠的枯萎干花。
在一阵温暖的风吹来的时候,逐渐脱离了本体,纷飞于天际。
越升越高。
不算是心花怒放。
更像是感觉到被爱时,安心地逝去。
哪怕这种爱,是一瞬的错觉。
还有曾被她小心呵护的‘浆果馅饼’,无论再怎样被她压制着,也因为他的话瞬间迸溅出了果浆。
她好像,心动了。
除了许慕白,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讲过,这样满是偏爱的话。
甚至,大家连骗都不愿意骗她。
她知道他可能是为了报答,自己帮他隐瞒行踪的事情。
所以,才会对她说这些。
可是,哪怕他根本做不到,仅仅是这样说出来,她都已经万分感激了。
沈如霜是了解羽轻瓷的。
她觉得她肯定会被他的话迷惑。
那样一来,这些年对她的训练,全都白费了。
只会让她变得越来越在意,越来越敏感。
她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来破解女儿对怪物的信赖。
只能寄希望于冰冷的现实,可以震醒活在梦里的她。
尽管这些话说出来有些伤人,但她不得不说。
“你真是堕落得无可救药。宁肯听信一个精神病的胡言乱语,也不愿意踏入现实一步。照他这么说,有一天他为你去杀人,你也丝毫不会觉得愧疚了。”
“人的心思是最难管控的。不许别人嘲笑伤害,除非有一个杀一个,达到一定的震慑,不然你总会遇上的。”
“他有病,所以哪怕用尽极端的方式,也要保护好你。但在我们这些正常人看来,你不配耗费那样大的周章,更不配让一个病人牺牲自己的人生,时刻留意着你的心情。”
对一个人思想的否定,并不需要长篇大论的说辞。
只要说出他有病,所有和他有同样想法的都不是正常人,就可以了。
以此来扫射和警告。
同时也暗示着,除非是许慕白那种心理不健康的人,才会去尽力地给她创造舒适的环境。
正常人都会选择适应环境。
沈如霜的话虽然没有让羽轻瓷完全放弃幻想,但也足以让她产生离开许慕白的心思。
她并不是觉得他不正常,也从未把他那些症状当做病。
只是,自己的人生确实不应该,这样拖累一个非亲非故的人。
可能,就是不配吧。
她看向许慕白,想要说出让他放开自己的话。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眼泪就先一步地掉了下来。
他小心地擦拭着她的泪水,对她柔声安慰道:“他们都疯了,我们不要听他们的。他们明明知道应该怎么做,却都在那边装傻不去做,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切,在痛苦中挣扎。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来到你的身边。”
其实他有想过更早一些出现。
可是,因为种种不可言说的因素,一直在牵制着他。
直到他想帮她了结这一生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失去她。
不是这个世界上不能没有小精灵。
是许慕白不能没有羽轻瓷。
她是他唯一想要拥抱的人。
她虽然有被他安慰到,可是哭得更厉害了。
可能是因为感动。
但许慕白误以为,她仍旧被沈如霜的话给伤害着。
他有些哽咽和执拗地说道:“你就是,不可以被说。谁都,不可以说你。我就是,不准他们说。谁说,谁死。”
羽轻瓷现在整个人,完全就是暴哭的状态。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经历了那样多的事情,怎么可能平和地接受伤害。
每一次她都想杀死那些人。
可是,所有人都说她的想法不对。
要她善良。
作为一个总是被中伤的人来说,只有变得麻木才能活下去。
她真的很需要一个人来告诉她,那些随意嘲笑的人就是该死。
他们做得就是不对!
而她,不需要忍耐。
哪怕像一个疯子一样,追着去打那些人,受到指责的人也不该是她。
可是,偏偏没有人,对她说这些话。
从来没有。
他是唯一一个。
可大家都说他有病,说他想法极端。
也许,她也病了吧。
羽轻瓷很珍惜这个世界上,唯一理解自己的人。
她自然是舍不得毁掉他的人生的。
“谢谢你,许慕白。”
在说完之后,她主动地抱住了他。
像烂泥涂抹在月亮上。
她压抑着自己愧疚的心理,延长了拥抱的时间。
一片柔软的羽毛,飘然落在了他的心间。
他生怕她因为细微的风飘走,于是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他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分开。
然而这迟钝的感知力,到底也没有帮过他一次。
他以为她的感谢,是对他的接受,以为她的拥抱,是对他的示好,以为她的主动,是对他的喜欢。
不成想,她所有的表现,初衷都是放弃。
因为没有痛感,所以,他不知道那剂麻醉针是什么时候射进来的。
也不知道扎在了什么地方。
只是在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听到她在他耳边愧疚地说:“对不起,我没办法保护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听起来总觉得是“对不起,我不要你了。”
他说不出话,手也不受控制地垂了下来。
只是很委屈地看着她,从自己怀里抽身离开。
那片白羽终究还是从他心上飞走了。
他留不住她。
羽轻瓷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如同一个溺海的人,放弃了呼救。
因为不想将他也给拉拽下海,所以拒绝了他向自己伸出的援手。
所有闪光不羁的灵魂,终会淹没在忍耐的深海里。
被千万条叫做世俗眼光的鱼,一哄而上啃噬殆尽。
留下麻木的白骨,被海底的沙掩埋。
那片海始终都是死一样地沉寂。
静默而笃定地看着,每一个垂死挣扎的人。
带着玩味的笑恶魔低语:“这人啊就得认命,没人救得了你。”
直到羽轻瓷自己从角落里走出来,沈如霜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用收拾东西了,现在就跟我离开。”
她试探地说道:“我的猫……”
“猫就别带了。你姐姐说你抱着猫睡觉,脏死了。”
作者有话说:
小橘子:小猫咪哪里脏了!
小狸花:为什么要欺负小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