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许慕白也是个有点大病的◎
其实从来都不是他的谎言, 说得有多完美或者听起来多有逻辑。
他所讲的话,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轻易相信。
至少也得打电话求证一下。
唯独她是一个例外。
因为既没有求证的勇气, 也不想给对方难堪。
脾气好到无限接近于怯懦, 无异于是在压缩自己的情感空间。
付杨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离间的机会。
不管有用没用,就是能气一气许慕白也好。
“和她这样的人相处, 是很累的。你片刻也不能离开她,去哪里都要事先和她解释清楚,不然, 在你走后,稍一有人跟她说些什么, 她就不愿意再见你了。你甚至永远也感受不到赤诚而热烈的爱意, 有的只是无尽的拒绝和躲避。要我说啊, 你们还不如——”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就无法呼吸了。
啊,原来是颈上砸过来了一只手啊。
不过, 那只手起初还很有力气,扼了大概几十秒, 忽然就松开了。
许慕白一直是没有痛感的。
什么时候受伤, 伤到什么程度, 流了多少血, 他自己完全不清楚。
但等他的身体支撑不住的时候, 会毫无征兆地休克。
就像一个不显示电量的手机。
在电量耗光的那一刻,忽然黑屏。
因此, 他小的时候和坏孩子打架, 从来都是刚一开始就下手很黑的那种。
唯一保护自己的方式, 是先置他人于死地。
他不喜欢打消耗的架。
那样没有胜算, 还容易受伤。
就算要以此来折磨别人的话,也不会亲自动手。
这都是有前车之鉴的,可这次还是一反常态地做了。
两个人被送到医院后,受伤最重的那个反倒是最先醒过来的。
付杨醒过来之后,身边的人告诉他,许慕白做了最简单的处理后,已经离开了。
他让那些人别告诉家里的老人,要是问起来,只说是简单的商业纠纷。
妈妈因为特殊原因,没能陪他长大。
老人照顾他已经很辛苦了,他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再让他们费心。
不过应该瞒不了其他的亲戚,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许慕白赶到病房的时候,羽轻瓷还没有醒过来。
这一夜她睡得安稳了些。
没有像前几日那般,疼得醒过来,痛得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沉溺于黑暗。
浅绿色的水晶龟,被许慕白放到了西北角的架子上。
他连摆放的位置,都是请教过的。
阳光出来的时候,刚好照在上面,有种宁静祥和却又生机盎然的感觉。
后来,不知道是他照顾得好,还是那只水晶龟起了作用。
她的听力逐渐地恢复了,身体也较之前能走动了些。
只是吞咽东西还是有些困难。
他不想她总待在房间里,就想着带她出来走一走。
羽轻瓷接连拖延了几次,因为她实在不愿意和他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
其实就算只有她自己,如果没有要紧事要做的话,也很害怕漫无目的地,在陌生的环境下走动。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性情在常人看来,实在是有些怪异。
她知道自己的怯懦行径,令一般人难以忍受,所以愈加不敢表露真实心迹。
生怕这种“不愿意出门”的行为,会被别人认为成自闭而幼稚的疯子。
因为很久之前被妈妈说过,总这样下去精神迟早会出问题。
她不想要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儿。
可妈妈不知道的是,她只有待在家里才会稍稍好过一点。
出去的话,只会加重心理负担。
羽轻瓷害怕那些关心自己的人,为了逼她出去接触外面的世界,就轻率地判定她精神不正常。
仿佛只要自己出去了,就能反向证明她很正常一样。
所以每当有类似外出冲突的时候,她既不敢很激烈地拒绝,也无法很爽快地答应。
只能慢慢拖延。
好在许慕白也是个有点大病的。
他并不介意这些。
和沈如霜的理念有所不同的是,他没有那么多现实的因素。
想让她出去走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
至于要她掌握什么生存本领,立足于怎样的地方,成为如何有用的人……
那不是他所考虑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对她施压。
他的私心很重,生怕终有一天,她成长后不再需要他。
如果说他对她有什么过高要求的话,大概就是活得久一些。
后来,他答应她只是在治疗中心的楼下转一转。
她实在是不好再拖延下去,只能被他带着出来了。
虽然房间里也能照到阳光,终究和外面的还是有些不一样。
“苏夜罄跟我说过,让你睡太久的话,对身体不太好。虽然不能太过剧烈的运动,但是慢慢走路是有助于恢复的。”
她听完轻“嗯”了一声。
然后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又小声地说道:“那我晚上再出来可以吗?”
“不可以。早上的空气,这个时间最好。太阳下山后,就该睡觉了,不能再走动了。”
她轻“哦”了一声。
默默地低着头走了一会儿,还是试探地问他:“白天的时候,我可以在房间里有阳光的地方,慢慢走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问她:“你觉得呢?”
她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可以。”
他本想再说些什么劝她,可是又一想觉得还是算了。
反正他总有办法让她出来,不急于明面上给她定下什么规定。
况且,定了,她也是不听的。
她一向不喜欢听他的话,也不喜欢他进入她的世界。
他知道的。
羽轻瓷一直都有在刻意地和许慕白保持距离。
现在虽然是在国外,可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
万一被人拍下了什么照片,很多事都解释不清楚。
可无论她如何躲避,他总是紧紧地粘在她身边。
不仅完全体会不到她的意图,还很自然地去牵她的手。
吓得她瞬间将手藏到了身后,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地紧张地看了看四周。
她以为这件事会这样过去的,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
至少,她是这样的。
如果已经感受到了拒绝,那是绝对不会再提起的。
但没想到他竟然有些委屈地,用很小的声音问她:“我们,不牵手吗?”
羽轻瓷对人际交往的边界,把握得不是那么精准。
她不确定如果再次拒绝的话,他会不会伤心或者离开自己。
所以,他问她的时候,她迟疑了。
因为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用其他的方式和他极限拉扯道:“你说,我们只是,出来走一走。并没有说别的什么。”
说完话,她有些紧张。她很害怕他说一些不好听的话。
类似于那种,他对她做什么都是看得起她,而她只要拒绝就是不知好歹。
尽管他不是那种性格的人。
可她无论什么事情,都习惯往很坏的那方面去想。
等真正的伤害来临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了。
不至于太过伤心。
只是,她并没有等来那些难听的话。
许慕白笑吟吟地问她:“你上学的时候,有上过晚自习吗?”
“我不经常去。”
上学已经让她感到很恐怖了。
她一般都是完成必要的课程,就会立即回家。
除非晚上有老师讲课,她会留下来听一听。
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躲在家里的。
他看着她说道:“噢,那难怪你不清楚啊。”
她小声地问他:“什么?”
“就是,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如果一个人问另一个人,要不要出去走走的时候,往往不会很单纯地只是走一走。”
因为许慕白没有特意点明白性别,所以羽轻瓷并没有往情侣的方向想。
她下意识地出声道:“是不是还会结伴去超市买东西?”
那个时候,她很羡慕那些,可以和朋友一起去超市的人。
许慕白轻“嗯”了一声,之后又带着笑意小声地说道:“有些人是这样,但也有些人会去很暗的地方,做一些事情,最后,被抓住。”
羽轻瓷的脑子先是嗡地一声,之后就是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好像知道他在讲什么了。
之前有一次课间,有人在她身边谈论八卦,内容是班里的谁和谁,在操场上牵手散步,被年级主任用大灯逮住了。
她不是故意偷听的。
实在是她的听力太敏感了,再加上当时全班都在谈论。
很难装作不知道。
羽轻瓷很难想象,如果自己遇到这种事情了,要怎么办。
应该比社死还要痛苦百倍。
别的同学被逮住,或许会被惋惜。至于她,大家只会私下里讲,她竟然也会有人喜欢。
可能还会连累那个男生被人嘲笑。
然后,她的恋爱就此终结。
先是被人喜欢,再是被人嫌弃,真是一种折磨啊。
万一她再很放不下那个人,那这一生估计都走不出来。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跳得很快。
原来,脑补自己早恋也会这么刺激。
因为心跳动得很剧烈,让她有种眩晕的感觉,她将手捂在心口处,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被逮到可太恐怖了。”
他趁着她思绪混乱的时候,顺势将她的手拿了下来,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我们现在长大啦,不会被逮到了。可以牵着彼此的手去任何地方。不需要得到别人的允许,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她所有的顾虑,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他都会很认真地对待和解释。
许慕白从来不会认为,她想太多是精神有问题,或者是太过于谨慎。
也不会因为没有达到目的,就气急败坏地骂她不配被爱。
他对她,总是很耐心的。
其实她很难不喜欢他。
但是对未知事物的惧怕,让她不得不忽视喜欢所产生的欣喜和冲动。
习惯性地克制和躲避。
虽然现在仍旧很害怕,但她觉得可以适当地勇敢一点。
她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看着前方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和他小声地商量道:“我,我们走到那里,就松开,可以吗?”
他没有很直接地回应,而是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我们要慢慢走哦。”
她点了点头。
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他捏在了手里。
他走了两三步就停了下来:“你这样低着头,颈椎会很累的。可以偶尔抬头看一看我呀。”
她有些逃避地说道:“我总看你的话,就没办法走路了。”
“可是,我在看你呢。”
作者有话说:
小阿瓷:短短几十秒内,脑补出了自己冒险早恋、暗夜被抓、遭人奚落、迅速被甩的恐怖戏码。
小白:所以,那短短的几十秒内,你脑补的男主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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