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看来一时半会都难以停歇。

  好不容易雨停了,风也跟着来了,把门吹得摇摇晃晃, 发出咚咚的轻敲声。

  严尚宫出门命人打热水来, 顺便去看看晚膳好了没, 她路过的回廊檐下,眼看一串连珠似的雨水落下, 在地上积出浅浅的水洼,被风一吹就散。

  不由自主看了一会,身后宫女疑惑地喊了一声,才叫回严尚宫出走的思绪。

  很少人知道, 陆上瑜的本性就是吝于对任何事物给予情绪的, 日常处事便显得淡然冷情, 如山间清风般来去了无痕。

  小时候倒还好, 会抱着母亲的大腿会笑会撒娇,结果越长大就越冷淡, 偶尔还会展露出异于同龄人的沉郁,搞得陆昭在世时就对长女的性情束手无策,愿她游历山水时能放开心胸。

  作为女帝近身女官, 她比所有人更清楚知道陆昭是把长女当储君培养, 而非更看重小皇子,更没有任由她深居简出, 不问世事。

  要求严格的同时也注重,可惜还没来得及亲自下手掰正性情, 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只能感叹世事无常, 时不待人......

  再加上这段时间她的表现, 连先帝身边的严尚宫都认为陆上瑜是个天生无泪的冷情人。

  严尚宫却不是认为陆上瑜这般不对,她只是担心小小年纪的陆上瑜在心中积压的情绪过多,像她曾祖那样因性情过于内敛,年纪轻轻便抑郁而亡。

  现在看她哭了,严尚宫第一反应竟然是松口气,哪怕她发泄情绪的对象不太对。

  带着热水回到房中,周边的宫女把铜盆放下,她们训练有素全程动作轻灵,走动间都没发出任何声音,然后回头看向严尚宫。

  听说小陛下有不让人近身的习惯,违者重罚,没看昨天有个宫女不守规矩贸然靠近陛下,被拖下去拔了舌头么?

  严尚宫刚想说话,就看一直没挪动的摄政王终于动了,身体绕过桌子朝外走去。

  听见脚步声远去,以手背遮眼的陆上瑜也动了动,同一个姿势坐久了,身体略麻,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她的手微动,好像是要拿开手看看情况。

  不知为何最终她还是没把手拿开,埋怨似的力道压得更重,还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僵硬的像神台上的石像,气息沉了下来,没有了生气。

  很快,那道被记住的脚步声又回来了,气息渐渐靠近而后停下,陆上瑜数了数脚步声,遗憾的发现她还是站在同一个位置,既不过分亲近也不疏远,正正好是臣子的位置。

  难道她也是因为自己的小毛病才选择不靠近的?陆上瑜突然想到这事,上位者的小毛病总是会被下面的人牢牢记住,生怕自己犯了忌讳,估计整座行宫已经传遍了,随后觉得有些遗憾。

  在这一刻,她突然有点希望叶慈像以前一样野蛮又不知分寸,带着那种目中无人的做派肆意接近,她也不是不愿意包容的......还是不对。

  陆上瑜在进行认真对比后还是觉得以前的叶慈真的很令她讨厌,除了名字一无是处的讨厌,只有现在的她才能让自己愿意容忍,在宫门那次晕倒后,陆上瑜也疑惑自己怎么没和以前一样把靠近自己的人直接扔出去。

  这种自相矛盾的想法在脑子里拉扯,把她都闹腾迷糊了。

  陆上瑜恍恍惚惚的想:想法这样矛盾,难道自己真的要变成喜怒无常的君主了?该不会矛盾和多疑就是掌权人的归宿吧?

  终究还是要被权力污染了心形,变得不像自己。

  正悲戚戚着,身旁气息忽然靠近,到了触手可及的距离,温热的热度在升腾。

  陆上瑜:嗯?

  “陛下请净面。”叶慈蹲下,轻声道。

  看她半天不带动的,要不是碍于种种原因,早把人抱怀里哄了,哪用得着这样发乎情止乎礼,干看着着急。

  年龄差和身份差有时候也是一件麻烦事,可不能做了引诱未成年的怪阿姨。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陆上瑜确实是十五岁的少女,古代才成年的小皇帝。

  这边情况一直被严尚宫关注着,她一面惊讶于摄政王竟然能做到这地步,一面担忧陆上瑜不给予理会,会闹得场面不太好看。

  幸好,严尚宫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但也说不明白是什么发展。

  陆上瑜放下手,坐直身体垂眸,沾满泪水的手搭在肩膀上,沉默地跟叶慈对视,也不动。

  单膝下跪的叶慈抬起眼,目光深邃,双唇微抿,但绝不是不愿意的表情。

  陆上瑜心说:这人真是跪着都不像伺候人的,看这浑身的矜贵气,还以为她才是主子。

  这个角度正好能让叶慈把她红成兔子眼的双眸收入眼底,对方眼底情绪纤毫毕现。

  无声传达出她的意思——你帮我。

  不仅叶慈看出她的意思,严尚宫更不例外,她心下惴惴。

  尊贵的皇帝事事让人伺候是很正常的,但伺候人的角色换成摄政王亲自来就很有问题,若她是个心气高的,便会觉得折辱。事实上,她们所知的摄政王确实是个心气高的人物。

  或许......陛下这是在考验摄政王的忠心,看看是否有可用之处?

  各个人有各种心思,在心里上演剧本不一的剧情,可现实上,跟外面对比起来这房间非常安静,所有人都在眼观鼻,鼻观心。

  叶慈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样做派的小皇帝还是有点傲娇的,巴不得她再娇气一点。

  抬起手,面巾上未散的温度沾上微凉的脸庞,热度跟着转移。

  陆上瑜眼皮一颤,忽而垂下眼不去看近在咫尺的认真面孔,专注地盯着她素色衣裙。

  陆上瑜怀疑是热水太烫的原因,脸有点烫,后来她觉得是面巾太粗糙的原因。

  目光跟着她的动作走,素白的手腕在清水中翻腾,淅沥沥的拧干声音是房里唯一的声音。

  正在换水的叶慈忽然觉得鼻子痒痒,强忍住打喷嚏的冲动,扭脸冲一旁伺候的宫女吩咐:“将窗关严实了,别冷着陛下。”

  “是。”靠近窗边的宫女去把窗户关严实了。

  转过身,继续心无旁骛的为她净面。

  陆上瑜眼型生的稍显凌厉,总以端正严肃的面孔示人。

  现在却又不一样的感觉,比如刚哭完的双眼水光滟潋,还带着懵懂的迷离,天生浓密的睫毛根部连成浓黑的眼线。

  如果在平时,这会让本就瞩目的眼睛上更增色几分,显得锐利有神。

  只不过一贯长而直的睫毛被泪水濡湿,又被手背压弯,卷翘起来,眼尾随意一瞥,莫名有股楚楚可怜的意味。

  红的殷红,黑的墨黑,白的如雪,整个人颜色分明,浓烈又不失干净,构成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好颜色。

  最后一次换水完毕,叶慈将方帕叠得整整齐齐,托在掌心里:“陛下敷一下眼睛吧,不然待明日起来会干涩红肿。”

  “......”

  从头到尾未发一言的陆上瑜缓缓拿过她手上的帕子,指尖无意擦过对方的掌心。

  腰身如猫般舒展,背部往后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身形纤细的少女落在这宽大的椅子上,显得她整个人越发的单薄。

  只是待她睁眼看人时,那股脆弱感分毫不存。

  叶慈算是看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年轻无助的小皇帝,就是暗藏着爪牙狼虎。

  随意的将帕子放在眼皮上,陆上瑜闭眼感受热度的蒸腾,干涩肿胀的感觉立时舒缓不少。

  叶慈转头又对后边的严尚宫吩咐:“劳烦尚宫拿薄毯来。”

  “好。”严尚宫从惊讶中醒神,应声而动。

  没想到还真给叶慈劝动了固执的陆上瑜,还能上手给她擦脸,真是奇了怪了。

  接过严尚宫递来的薄毯,叶慈展开盖在她双腿上,直起腰将披在她背上的外袍拢好,忽然察觉到有如实质的视线,抬眼看去。

  收回的手顿了顿,还是陆上瑜放下了面巾,遮挡起变幻莫测的双眼,首先结束这意味不明的对视。

  行吧,小皇帝戒心很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昭是被心腹背叛而死的原因,她除了对有血脉亲缘的弟弟以外,对任何人都很防备,能让叶慈轻易靠近都是灵魂的默许。

  虽然不知道陆上瑜为什么会是这种性格,但不能着急这一点是肯定的,先消除戒心再说,时间还长慢慢来。

  思及此,叶慈道:“陛下,臣告退。”

  “你去哪?”沙哑的声音响起,声音略急,叫住了欲走的人影。

  说完陆上瑜就很后悔,这语气听着怎么那么古怪,可心理情绪骗不了人,自己就是不希望她走。

  叶慈眨眨眼,如实告知:“回陛下,天色已然不早,且这守陵行宫地处偏僻,恐易生事端,所以这行宫巡逻事宜还需臣去亲自安排。”

  说着,她看见小皇帝因抿唇而浮现的梨涡,心头微动,出言试探:“不若稍晚臣再来给陛下请安?”

  梨涡消失了,陆上瑜下半张脸舒展不少,语气仍是淡淡道:“可。”

  后来觉得语气太僵硬,又补充一句:“为朕操劳,摄政王辛苦了。”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阴阳怪气?

  罢了。

  陆上瑜都对自己没辙了,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耍脾气般朝她摆摆手,细白的手指捏着边缘拢了拢外袍,将自己笼罩在宽大的衣袍里,小小的一团。

  这般姿态将口是心非表演的淋漓尽致。

  “那臣告退。”擦干手的叶慈唇角勾起轻微的弧度,很快又落了下来。

  她没再说什么让陆上瑜尴尬的话,带着那张严肃面孔转身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陆上瑜就将眼皮上的帕子扯下来抛到水盆边,因为距离原因,帕子投向水面时溅起些许水花。

  点点水花落在地面上,如天女散花。

  知道皇帝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宫人们越发缄默,努力缩小存在感。

  陆上瑜侧过脸,柳眉微蹙,看着波浪起伏的水盆,她思考起这段时日的经历。

  并不是如外界传言那般深居简出,她少时离宫游学,见识过天地的宽阔,偶尔回宫与父母相聚,按实际来算跟晋安郡主的交集并不多。

  但晋安郡主跟陆昭斗习惯了,对着小孩也恨屋及乌,在大公主面前也没什么好脸色,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不怎么愉快。

  这般心胸狭窄的人没什么好计较的,比起表面和善背地阴人的类型,陆上瑜更乐意对着直白的叶慈,起码不用暗箭难防,不过也不妨碍她讨厌这不成熟的长辈就是了。

  比起母亲是真的想让叶慈辅佐自己摄政,陆上瑜更加倾向母亲是将摄政王当做她的磨刀石和盾牌。

  用叶慈作为磨刀石,以此磨炼她的意志和能力,用叶慈作为盾牌,朝堂争斗更多会为了获得小皇帝的信任和更多的权利,冲着叶慈去。

  自古摄政王难为,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被诟病以权谋私,不愿放权等罪名。

  倒是让她这个皇帝坐享其成,也不用愧疚,反正……叶慈是真的有反心。

  陆上瑜难免想起了那封来自南郑国书里的内容,无论哪个君主都忘不了的。

  粉白的薄唇不悦紧抿,眉毛皱的更紧,周身气息更加冷了。

  当时陆昭已经确认无药可救,为了加快培养陆上瑜执政,抱病在床的陆昭时不时会跟她讲一些政见,在有限的时间里将她的所有倾囊而授。

  来自南郑的国书也就是在这时候被陆上瑜发现,看完后自然是气愤不已,生气过一轮的陆昭冷静不少,还能给她分析一二。

  那封用词圆滑的南郑国书简直用心险恶,先是假得要命的慰问皇帝身体是否安康,又劝北盛不如见好就收,趁早投降过得好年,最后还隐晦暗示南郑能胜利的原因跟晋安郡主有关。

  各种真真假假的事情罗列在一起,气性上头的人看了总会信个六七分。

  全文一千零三百二十一个字,没有一个字提到晋安郡主,偏偏叫人联想到她,要是没点脑子的人还真看不明白隐藏的寓意。

  可偏偏有脑子的人就爱多想,年少时还传过晋安郡主跟还质子的南郑皇帝有私情的隐秘,即便这事过去十余年,早已鲜为人知。

  只要罪名定下了,日后陆氏皇族看见这个人,就会不自觉给她添增罪名,直到将她除之而后快。

  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陆昭真就怀疑过叶慈,调查过她是否跟那背叛的心腹是不是有什么联系,真真假假的证据罗列在桌案上,陆上瑜也看过。

  但对晋安郡主的信任站了上风,陆昭认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叛国。

  再加上叶慈还是晋安郡主的时候就身中奇毒,九死一生才捡回一条命,陆昭就更不相信。

  当然,多疑的人会怀疑这是不是叶慈的苦肉计,毕竟她还是活下来了。

  陆昭对长女直言,或许晋安早有反心,但她绝不会通敌叛国,也不会为儿女私情所困扰。

  彼时陆上瑜不解,陆昭便提起一件尘封往事。

  虽说西境兵权是从长阳王手上接下来的,但兵权跟皇位不一样,不讲究血脉传承,只讲究以武服人。

  朝廷凭什么默认她执掌兵权?

  那群老将凭什么服她?

  西境二十万大军为什么服她?

  全靠晋安郡主拿命挣来的,不提之后大大小小的战役,只一件事就够让人认可她。

  十年前西境入秋,蛮戎贼心不死再度突袭,烽火连天,哀鸿遍野。

  所有人都劝晋安郡主退守雁城,年轻的晋安郡主却不愿意。

  一是不愿这关口陷落,二是不愿看雁城数万百姓丧命铁蹄之下,就硬犟着那口气,扬言拼着一条命都要死守雁城城门,都说她年轻气盛,不知蛮戎的险恶。

  几千人对几万人,就三道城门,河水还被下了毒无法饮用,断水又断粮。其中艰难不言而喻。晋安郡主都差点饿死。

  索性天不绝她,当真以非人的坚定意志等来了援军,杀了回去。

  说起这事的时候,陆昭都摇头说自己没有她那股勇气,当真让人佩服。所以她不信置性命于生死之外,见识过边境生活的晋安郡主会叛国。

  关于十年前那场战役,陆上瑜也有耳闻,大名鼎鼎的女战神故事她读了不知道多少遍,没想到是真的。

  她还以为是民间书生写的故事。

  陆昭笑了,用嫌弃的口吻说还不是年少成名的晋安郡主过于行事张扬,一连拒绝数位世家子的提亲,还把其中一个提亲者的外室找了出来。

  两岁的儿子连带外室打包送往他府上,说“要娶娶她好了,至于本郡主,你高攀不起!”

  且她所作所为跟北盛曾经流行的女子形象大相径庭,便被笔墨恶意抹黑。

  陆上瑜听罢,哑然许久。

  若将晋安郡主比作马,那必定是最烈最野最难征服的马王。

  看陆上瑜都这样以为的,证明他们下的功夫有用,晋安郡主的脾气就不屑去跟腐儒计较什么,越理就越起劲。

  要是真论起来,晋安郡主的文采并不输他们,只不过在武学一道更加耀眼罢了。

  但自母亲去后,这一切都变了,情绪粗莽直白的人沉静下来,对自己关怀备至。

  就连自己刻意托付禁卫兵权,想看看她会不会背地里安插人手,结果却没有,试探不出任何问题。

  枭卫密报说晋安郡主确有反意,暗中联络太尉互通有无,兴许是想效仿前朝权臣挟天子以令诸侯,后来出事才没继续联系。

  陆上瑜想不明白叶慈究竟是想做什么,觉得更加看不透这个人了。

  她对自己那么好,是不是为了皇位?

  往深了想……

  那她这样曲意讨好,是不是为了消除自己的戒心,然后篡位登基?

  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过,最终那位幼主的下场并不好,十八岁“自愿”退位,两年后堕马而亡,妻妾子嗣一个不剩。

  不过陆昭临终前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给她留了一道密旨。

  如果察觉不对,皇帝可奉先帝旨意赐死摄政王,这罪名就落不到她身上,坐收渔翁之利。

  但……

  陆上瑜不知为何特别讨厌这道保命符密旨,拿到手之后就锁在秘格里,没再看第二眼。

  担心自己再看下去会烧了。

  ……

  陆上瑜这边如何纠结,叶慈并不清楚,她正在与人谈话。

  临时调用的北山守卫副统领算是熟人,数年前他在西境战场调任回京的,是晋安郡主的下属的下属。

  此刻他正用崇拜激动和紧张各种情绪混杂的眼神看向叶慈。

  “原主英年早逝,真是可惜了。”叶慈看着眼前人,暗暗感叹。

  副统领见叶慈出神,便出声征求意见:“……不知您意下如何?”

  叶慈心里有谱,觉得他说的可行,点头应允:“可。”

  又补充道:“今夜正面守卫是皇城禁军,尔率领北山守卫则在暗中辅助,必须隐藏好行踪,切记维护陛下安危,不可有失。”

  北山副统领肃容道:“末将遵命!”

  “退下吧。”

  “是!”

  接着又命人喊来了禁军统领,将种种筹谋安排妥当后,用的时间比预计的要久,天已经黑了。

  按约定,叶慈以请安的名义前去陆上瑜居所看望,结果她不在房中,根据宫人的话她去看睡醒的陆上鸣。

  听宫人提起小皇子,叶慈才想起还有这人,差点把他给忘了。

  不过也问题不大,到时候分多点人过去就行。

  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主要目标都会是北盛小皇帝,其他的都是附带的。

  夜雨绵绵,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晴朗,盛城皇宫不能离了皇帝太久。

  要做的是还有很多,首要的是得找到陆上瑜。

  这样想着,叶慈溜达到小皇子的房门前,隔着门都能听见小孩的哼唧。

  门前守着人,叶慈便道:“你进去通传一声。”

  那宫女有些惊讶,还是进去说了。

  “来了?”陆上瑜的声音响起,清凌凌的:“那便请她进来。”

  进去后,就闻到清淡的药味,小皇子罕见的使小性子。

  一问才知,原是小皇子没遭住行宫凉风,有些小发热,倒也不严重,吃点药就能好。

  陆上瑜正哄着弟弟喝药来着。

  好不容易把药给喂下去了,陆上鸣玩闹一会就药劲上来,拱进被窝就睡了。

  守了许久的陆上瑜嘱托乳娘许多,得到乳娘的保证后才退出他的房间,叶慈起身随后。

  两人什么话都没谈,在这清凉月色下踱步,庭中积水如镜,乌云散去,正映着天边的圆月。

  地上的影子一矮一高,一前一后,后边跟了一串随侍的宫女太监。

  陆上瑜察觉到周边的巡逻跟昨天的看起来不太一样,颇有外松内紧的感觉,看了几眼后,她收回视线,什么都没说。

  叶慈送她回房,临走前她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塞进陆上瑜的袖中,因角度问题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陆上瑜目露不解,琥珀色的双眼尽是懵懂。

  心想她是要跟自己说什么表忠心?

  垂下眼时,琥珀双瞳中闪过阴冷。

  “陛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请安心,我在。”叶慈状是安慰,拍了拍她的手背。

  陆上瑜心中惊讶非常,瞪大了双眼。

  惊讶的不是叶慈对自己的暗示,惊讶的是自己竟然很想相信她的话。